大雪纷纷扬扬。
天与地白茫茫连成一片,寂静的,虚无的。
世界终于成为无垢的净土。
刺骨的寒冷渗透进他的身体,三九赤脚站在雪地里,破旧的灰色衣衫落满了雪,他一动不动,从远处看,像块灰扑扑的石头。
睫毛上的雪化成水珠,啪嗒滴在他僵硬的脸上。
三九凝望着大哥的背影。
他那么高,那么大,像个巨人,巨人抬起手掌,投下的阴影足以笼罩他的全部。
雪地里的人没有影子。他的影子却像粘稠的墨汁,流淌着漫过纯净的白雪,蔓延到他□□的双脚。
净土被一道纯粹的黑色撕裂。
鹅毛般的雪花落下,阻挡三九的视线。
他多想追过去看一眼他的模样——双脚被牢牢禁锢在原地,脚底灼热,如同火烤。
一朵雪花轻盈地落下他的鼻尖,倏忽,融化为一团暗红的血珠。
那滴血滑到他的脸颊,继续向下,落在他脖颈,歪歪扭扭的红线延伸到衣领,鲜艳夺目,洋溢着新鲜的血腥味。
大哥。
——大哥。
三九的眼瞳眨也不眨地盯着大哥的背影,鲜血的味道逐渐浓郁,盖过冷冽的雪味。
天色阴沉,沉重的灰黑色乌云交叠,雪渐渐停了。
他看见大哥的身影变得清晰,在遥远的风声之下,传来隐约的凄厉的嚎叫。
三九有些喘不过气,他张张嘴,脸色苍白如雪。脚底的灼痛愈发强烈。
白雪融化为沸腾的血水,在冰冷的空气中持续燃烧,仿佛永远不会耗尽。
呼——呼——
是风在说话。
三九的眼睛干涩而疼痛,他期待着大哥回头,脑中却自然而然地解答着[风]的语言。
——救救我!!
——让我……就这么死去吧。
——大哥。
这是……我的声音。
世界崩塌的一瞬,三九惊醒了。
额头的冷汗滴落在衣领,他大口喘气,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
刹那的悚然在心底发酵,三九觉得莫名其妙——大哥明明对他很好。
怎么好?
……不记得了。
他下床去盥洗室洗脸,镜中清晰地映出他不安的双眸,在莹白的灯光下,墨水般反射着粼粼浮光。
三九恍惚间,看见水珠变成了红色,刺鼻的血腥再次袭来——
冷静、冷静。
他用力捂住眼睛,骨节突出,眼部疼痛似真似假,他分辨不清。
指腹压着崎岖的伤疤,三九慢慢回想刚才的梦境,却只记得漫天的大雪和如有实质的灼痛。
还有,铺天盖地的血腥味。
——头好痛。
他拖着脚步重新躺到床上,夜灯昏黄的灯光带给他些许安心。
什么都不想就不会做噩梦了。
———————昨天—————————
“大哥把我养大,他教我怎么用术式,给我饭吃。”
“后来大哥走了,没有人管我,我就到街上捡东西吃。那些东西太难吃了,幸好面包店常常将卖不完的面包丢掉,我就吃那些面包。”
“再后来,中间人找到我。他说,只要我用好我的能力,他会带我走。”
“我不再想吃干面包了。”
“中间人说,我以后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所以我跟他离开了那道街,答应做他手下的杀手。”
至于其他的,譬如大哥长什么样、怎么教他用术式、平时和大哥怎么相处等等问题,三九一个都答不出来。
“中间人不回我消息,我想去见他。”
“大哥……他会责罚我吧,我没有成为他期望的样子。 ”
“他经常责罚你?”
“是吧……我好像经常完不成目标。”
“什么目标?”
“……我,我记不起来了。”
最后的最后,三人面对三九抱头迷茫的场景选择中止询问。
他很坦白,眼瞳剔透而澄澈,像小孩子的眼睛,清清楚楚地映出他的过往和他真切的迷茫、苦恼。
“至少三九本身是值得信任的。”夏油杰说。
“这算是唯一一个好消息?”
家入硝子将体检单子放进文件夹。
“西宫家已经查过他的底细,没发现蹊跷。”
五条悟双手撑在桌子上,神色平静,“我看了他们的报告,信息很少哦,只有大致的经历,跟三九讲的差不多。”
校服妥帖而得体,领口板正,衬出少年挺拔修长的身材,认真的时候,惯常随性的神子身上会出现一丝高高在上的威严感。
——五条家的家教不是白干的。
“他背后有什么阴谋?毁灭世界?或者造出咒灵炮弹炸掉高专?”
他扔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语气却变得吊儿郎当。
“大概率针对你,”夏油杰偏头,微笑,把话题拉到正经方向,“六眼不能准确捕捉他的咒力,你的无下限又不能一直维持,偷袭的话,成功几率很大。”
“啊?”五条悟翻身坐到桌子上,不以为然,“硝子比我更好下手,还有你,毫无防备也很容易被杀掉。”
“……有道理。”
“别瞎想了,”家入硝子将压在文件夹上的五条悟推开,“我们找时间拜访一下那位中间人吧,三九知道他家在哪儿。”
五条悟抬头思考一秒钟,点点头,“报告没提中间人,这类人行踪诡秘,轻易找不到痕迹。”
“还有——”
“顺便去尝尝新开的餐厅吧,听说上新的草莓千层味道绝赞哦!”
说着他亮出手机上粉嘟嘟的草莓千层的照片。
“这个不是早就出了吗?”
“改良升级版!奶油加倍!”
“出去再说吧。”
“选个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