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东京初雪，洁白的雪花飞舞着下坠，纷纷扬扬，簌簌地飘了一夜，直至天色将明。
三九望着窗外的雪色，张嘴，哈出一团水雾，他伸手在玻璃上画下一张歪歪扭扭的哭脸。
不太喜欢冬天。
朔冬的寒风，冰封的水面，干枯的树枝，没有多余的颜色的冬天，或是仅仅出于动物本能的对寒冷的畏惧——反正不太喜欢就是了。
推开门，走廊的木地板上已有两串湿漉漉的脚印，看鞋印像是夏油杰。
最近一年级没有任务，大家都正常上课，待在一起的时间无限延长，你一句我一句嘻嘻哈哈，吃夜宵写作业打游戏，讲一些没有内容的闲话，恶作剧和整蛊出现的频率明显增高，班主任心态持续下降，平和的表情岌岌可危。
——怎么能这么闹腾！
听着底下毫不避讳的叽叽喳喳，夜蛾正道眉毛抽动，将板擦狠狠拍在桌子上。
把趴在桌上睡觉的三九吓了一跳。
地震了？
他睁眼，歪了歪僵硬的脖颈，脸上压出淡粉的衣褶印。
“悟，把你的桌子摆正！”
刺啦一声，书桌归位，五条悟撑着脸百无聊赖，勉强闭上了嘴巴。
夏油杰意犹未尽地转过头，他们在猜最新更新的漫画主角会有怎样的新能力。
在班主任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之前，三九赶紧坐直身体，他见过五条悟和夏油杰挨罚——双双跪在门外反省且事后上交一份检查，所以并不想在北风呼啸的雪日近距离接触冰冰凉的地板。
“三九。”老师点了他的名字。
三九的眼神有些躲闪。
一定是睡觉被发现了！
或者是上次吃夜宵烧了仓库半边墙的事？
翻墙的时候用力过猛砸掉了石砌灯柱、陪家入硝子溜出去买酒在结完账后被发现是未成年只能一路逃跑差点惊动警察、被抢走冰激淋奋力反抗踩坏了一张床和一盏灯、为了最后一包方便面和夏油杰你追我逃不小心搞出的小型飓风掀起了一块草皮……
丰富多彩的生活让三九无法理直气壮地面对班主任的目光。
“你的评级出来了，暂定二级，辅助监督说任务做得很好，继续保持，不可懈怠。”
“好。”
“还有，读书笔记继续写，这个月必须交。”
“明白。”
没发现就好，收回心虚的小眼神，他真诚地点头。
评级任务没有想象中困难，还有西宫家的暗中帮助，三九很顺利地通过了评级。
下课，夜蛾讲了讲今后的大致安排，说放假之前至少会有两次任务，让他们自己安排好休息时间和复习计划，期末考试照常进行。
期末考试！
糊里糊涂感觉自己学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学的三九同学有点新奇。
他从来没考过试呢。
“没什么好玩的，要写好多字。”
“题目很简单，笨蛋都能写出来。”
“不用紧张，考试成绩没什么影响的。”
“嗯？”家入硝子捏着笔晃了晃，“上大学要看成绩。”
“你特殊情况可以直接保送吧。”夏油杰说。
“谁知道呢，老师没说。”
“要学这么多年吗？哇，太可怜啦。”五条悟边说边摇头，作怪的样子很欠揍。
家入硝子丢过去一块橡皮。
“大学好玩吗？”三九问。
“一定不好玩，”女孩从桌子里掏出一摞厚厚的书，“新教材，哈哈。”
这笑容怎么看怎么恐怖。
三九霎时没了继续问的想法。
“你要继续去上学吗，三九？”
“不知道。”好遥远的事情啊。
“杰，难道你也要上大学？”五条悟靠在椅背上问，双手抱胸，他不太理解他们的想法。
“有这个计划，上大学会让父母更放心。”
“啊？”
“确实。”家入硝子很认同。
“啊？？”五条少爷不理解，他出来上个学家里都要闹翻天了。
“要不要一起去？”
家入硝子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打火机在掌心冒出一簇火焰又迅速熄灭，出于尊重，她不打算在教室抽烟。
“……你知道你的打火机扔在讲台上没拿吗？”
黑发少年指尖捏着小小的打火机，眼尾下垂，露出无奈的神情，“给。”
“先放你那儿啦。”下次丢在夜蛾老师眼前可就没有辩驳的理由了。
外边又下起了雪，雪花倾斜着下落，稀稀疏疏的，静谧而美丽。
“我去上大学的话，家里的老头子会不会吓死？”五条悟摸摸下巴，仿佛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眼睛发亮。
雪白的发尾乱翘，像卷曲的猫毛。
“有趣！好玩！我也要去！”
……啊？
这什么破理由啊。
三九眨了眨眼，不知为何脑中倏忽闪过中间人的模样，熟悉的面容挂着淡淡的笑，温和又安然。
中间人是不是也上过大学？他在写字楼上班，每天还要仔细地打领带呢。
“我们毕业之后才可以上大学？”三九问。
“对啊，还有好几年。”
可以好好想一想关于“未来”的事情了。
——是未来呢！
“冬天适合吃汤豆腐。”
“杏仁豆腐最好吃！”
“拉面？荞麦面？”
“三九，你说吃什么？”三人转头看向他。
窗外的雪色映进昏暗的教室，漂亮而俊秀的青涩脸庞浮着浅淡的雪光，他们沐浴在冷淡的雪色之中，浑身的气质都非一般的温暖明亮，像初生的毛茸茸的阳光。
忽然觉得和他们一起上大学也挺好的。
“我要吃可乐汉堡！”三九笑着说，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