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给硝子打电话。”
辅助监督闻声点头,勉强克制住心中的慌乱,他看到了扎在三九后背的短刀,知道情况不好。
“我们一起离开……”
“别说啦,”三九将辅助监督塞回车里,脸上是那种在大街上偶遇疯狗似的满不在乎的神情,“你先走,那孩子撑不住了。”
雪花落进他的脖颈,冰凉凉的。
辅助监督咬牙点火,松开手刹,随着发动机的嗡鸣,汽车很快消失在茫茫雪幕。
诅咒师慢慢从地铁口走出来,脚上的皮鞋沾了灰尘,从雪地里走过,又变成锃亮的模样。
“只剩我们了。”三九说着将身上的短刀拽出来扔在地上,经过咒力强化的身体勉强控制住血流的速度。
诅咒师立在暗处,西装包裹单薄的身躯,在漫天的风雪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嶙峋。
“放心,我会让那个小屁孩给你陪葬的。”
刀面映出他骷髅般深凹的双眼,诅咒师嘴角噙笑,仿佛早已看到三九鲜血喷溅、死在他刀下的场景。
三九没有回应,也不想回应。他握紧匕首,感受天地间凛冽的狂风,它们在欢呼、狂啸,卷集着雪花和冰凌无所无忌地冲撞,它们并不柔顺,凶狠地扯乱他的头发,不肯听他的话。
恍惚间,他变成了一片雪花,在这股疯狂而混乱的力量裹挟下不断攀升,穿越房屋和高楼,越过山巅的石碑,再向上,抵达他的来处,看见一轮皎洁的银月。
柔和的月光洒落,狂暴的风静止了,三九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安宁。
清风如水,明月照影。
在如水般轻柔的风中,他看见一顶模糊的王冠,翠色与金光交缠,停留在他眼前,几乎触手可及。
君主的权柄啊。
瞳中映出的王冠渐渐清晰,他面临的压迫感愈发严重,如同彼时,被迫成为养料的无力。
三九没有丝毫想要摘下它的欲望。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它一眼,转身就走。
现在的[风]足够干掉诅咒师了。
再睁眼,诅咒师已提刀杀来,三九没时间再看那顶王冠,手掌下压,寒风骤起,高速旋转的风旋开始聚集,每一片雪花都是可伤人性命的利器。
幸好这世上只有一个五条悟。
诅咒师的术式偏向治疗类,虽然过程血腥,却没有什么攻击力。他本身的身体素质和战斗素养较高,体术比三九厉害。
然而人类与大自然相比太过渺小,凶戾的寒风围剿之下,即便有咒具辅助,也仍然会感到吃力,诅咒师用短刀挡住四面飞来的风刃,身上被割开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渗透衣衫,又在寒冷中凝结成冰凌。
疼痛让他的眼球蔓延出鲜红的血丝,他大吼一声,迅速朝薄弱点扑出,西服破开好几道口子。
“三九,就用你的血肉来供养我吧!”
阴狠的声调穿透层层阻隔传进他耳朵。
正当三九准备拿起匕首战斗的时候,王冠忽然在他面前闪现,而后,便牢牢定在他头顶。
三九:???
咒力不自觉流向王冠,他的身体开始遭到禁锢。
“我……不需要!”他努力直起后背,眼底流露出些许愤怒。
手中的匕首颤颤微微地上举,他想将它劈下来。
王冠出现的一刹,[风]选择跪服,而踏进它的领土的所有人,注定只有一个结局。
诅咒师在风中哀嚎。
类领域的范围里,翠光来回穿梭,带出一连串的血滴,无数的刽子手在行刑,雪花纷纷扬扬,染成红的又落在地上。
三九双膝着地,眼睁睁看着诅咒师的身体渐渐破烂,血珠落在他脸上,凉得像雪。
这是我的身体,我的咒力,我的术式。
这是——
我的[权柄]!
大脑即将爆炸似的绞痛,他的眼睛充血,身体在剧烈的争斗中颤抖,灵魂仿佛正被切成两半,还是用一把钝刀,刺啦刺啦地来回撕磨。
好疼,好疼。
抠进地板的手指指甲盖碎了一半,他恍惚间看到了大哥的背影,他说,“三九,不要当个废物。”
不要当个废物。
中间人的面容再次浮现在眼前。他让他好好活着。
之后呢?
火锅、方便面、蛋糕……作业和恶作剧,那么大的学校,嘻嘻哈哈的同学。
十五年来一切的一切。
[风]伴随他的所有时光。
“停下!!”
三九倒头栽在地上,额头磕出一个大包。
风雪夜中璀璨而美丽的王冠骤然消失无踪。
雪花安静地飘落,遮住满地的血污。
治疗过小孩急匆匆赶来的家入硝子和夏油杰从地上捡起昏迷的三九。
他们在远处看见了王冠,夏油杰心道不好,赶快加快速度飞来。
“其他人居然还没到。”夏油杰皱着眉给一旁做检查的家入硝子撑伞。
“还好,能喘气。身上有刀伤,先带他回高专。”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反转术式,指尖冻得发白。
掀开的眼皮下是血红的眼睛,三九的脸色苍白泛青。
夏油杰将他放到咒灵身上,家入硝子给夜蛾老师打电话报告情况,请他在学校做些准备。
诅咒师的尸体他们已经看到了,破破烂烂的,估计是三九咒力失控搞出来的。
夏油杰想到那孩子微弱呼吸,撇弃心底残存的一丝不适。
“我们走。”寒风如刀割面。
他们离开后,陆陆续续又有几辆车开过来,辅助监督们快速处理现场,凌晨的空气冷到人骨子里去。
事情告一段落。
三九失去行动能力,他的任务被移交到夏油杰手下,执行完任务回来的五条悟听闻[王冠]再次出现觉得很有意思,于是申请跟夏油杰一起去。
因为还有三个孩子生死不明,夜蛾将家入硝子也打包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