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有木尖叫出声。
但她没有想到她的声音像是一种催化剂，让这一层的病患更加疯狂，他们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各自凄厉地嘶吼起来。
奚有木已经被人挤在了中间，她后悔没有在他们冲过来之前跑下楼梯，即将被碾碎的窒息感让她双眼渐渐翻白，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突然，一股电流袭来。
暴动的患者全部停止了。
奚有木被夹在其中，第一次尝到了电击的滋味。
电击像一道指令，所有人宛若被人操纵的棋子，迅速地站成两排，他们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一般，纪律森严、整齐划一地仰头张口，等待护士将药片灌进他们的嘴里。
奚有木从缝隙中隐约看到吃了药的人无不露出了诡异而迷幻的笑容，她浑身发冷，哭都不敢哭了，她好像看见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手里拿着一套崭新的束缚衣，她知道那是给自己的。
她将刻在骨子里的礼仪抛了个干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推开了周围的人，近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了楼梯口。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再也不敢迟疑，翻身让自己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然而剧痛的翻滚之中，她隐约看见了第六层门旁挂着的牌子——
“轻症区”
……
“陛下。”
在即将推开门的瞬间，洛闻拦住了她。
奚有木有些好笑地看着洛闻不忍的神色，“我已经迈过去了，洛教授，他们塑造了我，成为了我的一部分。”
洛闻阻止不了她，只好自己后退一步，“是我的问题。”她苦笑着摇头，“我后悔自己当年没能守住统领的位置。”
奚有木妥协：“那我们过会儿再进去。”
她带着洛闻坐到花园的长椅上。
奚有木仰头看着最高层紧紧拉着窗帘的窗户，目光像是随之看到了过去——
“这里的楼梯就是故意折磨人的，若是想去往下一层，必须穿过这一层的大部分走廊，你应该能猜到，越往下的情况越可怕。”
“第五层算是治疗和手术室。”
她一进去，就看到了一根鲜血淋漓的断指。
断口是啃咬的痕迹。
她有些懊恼没能拿到束缚衣了，就算行动缓慢，也至少还能保护一下自己。
“你见到我的手指了吗？”
一个人突然站到她的面前，裂开的嘴沾满了残存的血肉，他若无所觉地踩碎了那截断指。
奚有木已经叫不出声了，她失去了行动能力，只知道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
“你的手好漂亮。”
他捧起奚有木的手，说话的同时嘴边的血喷到了她的手上。
“送给我好不好？我的手废了，再也弹不了琴了，你借给我好吗？”
奚有木摇头，惊恐的泪水不知何时流了满面，她想要把手抽回去，却在挣扎中突然一怔。
她认出了这个人——
出身贵族、曾经享誉国内外的钢琴家，她还出席过他的演奏会。
原来所谓的隐退就是被送到这里来了吗？
一个钢琴家要怎样才会咬断自己引以为傲的手指？
他的嘴已经贴上了她的手背，却在下一秒及时地被护士拉了回去。
奚有木看见他笑出了眼泪。
“钢琴家没有活到我出去，”奚有木看着自己的手，“应该让他留个牙印的。”
“后来我才发现这一层里他算是比较正常——至少能说出为什么要自残。我记得有一个姑娘特别喜欢撕自己的脸，撕下来的还要自己吃掉，我是看她的名牌知道她是童星出身，只比我大三岁。我出去后看了她演的十四部电影，她比我想象的还要漂亮——单从她的骨头就能看出来。”
“陛下……”
“第五层我没太遇到什么阻碍，只有临走前陪一个人演了一回吸血鬼，因为他输血输得很烦躁，挂着血袋堵在楼梯口，我把他的脖子咬出血来还喝了好几口才被放走的，”奚有木转头看洛闻，“其实我应该在那一层多呆一会，可惜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在里面呆够一个月。”
洛闻想了想，还是伸手握住了奚有木。
奚有木下意识不自在地挣动，但还是没有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