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
我上中学时有一句流传很广的酸话,说是中学时期喜欢上的会是自己这辈子最爱的人,原因是什么我已经忘记了,我也不知道它正确与否,但我一直记得。
因为这一生,我只爱过她。
不,不是爱过。
是一直爱。
高中一上来就被选成班长,其实我连自我介绍都没有做过。而那突如其来的责任也是一切的开端。
班主任是个不拘小节的理科男,明明连各种带金字旁的化学元素都能唱Rap一样出口成章,可是一开学就读错了我的名字。
“陆景行(xing)同学中考成绩、分班成绩是我们班最高的,在我校综合素质评定中获得满分,所以任命他为本班本学期的班长,各位同学有意见吗?没有?很好,那么开始自习吧,别让我抓到你们说话。”
哎,等等!叫错我名字给我个解释机会啊……连话都不让说……
从这之后他们就叫我“陆景行(xing)”了,每次纠正起来都很麻烦。
“我觉得xing这个音更顺嘴啊。”
“反正是多音字叫哪个都差不多吧。”
大概是我长得太没有威慑力,有关班级的事情还好,到了名字上就很少有人在意了,到最后我也懒得一遍遍说,纯当他们在和我开玩笑。
“你好,找一下你们班班长。”
“来了。”
我快步走出教室门,然后惊讶地看到一个穿校服带着厚重眼镜的女生——我们学校没有必须穿校服的要求,我们也几乎不穿那又大又长、看上去灰扑扑的校服,尤其是女生,穿校服的集体照都是黑历史。可出乎意料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很好看。
“这是你们班的资料,我是一班班长,下周二记得按照要求来开班长会。”
“好的,谢谢。”
“请等一下,”我脚步一停,转头见她很认真道:“你有兴趣主持校园广播吗?刚刚听你的声音我觉得非常合适。”
理智告诉我犹豫一下,但在发觉之前,我嘴上自己答应了:“可以,什么时候?”
“单周中午,十二点到十二点二十,会耽误一会儿午餐。”
“没问题,需要准备什么?”
“这个还需要和学姐商量,有消息我会通知你,我是一班班长左夕余,你是陆景行,对吗?”
一股莫名的欢喜在我心中激荡,大概是我表现得太明显,她奇怪地看向我。
“上高中这么久了,终于有人第一遍就念对我的名字!”
她似乎没想到我为这种小事激动:“你的名字不是取自‘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吗?”
“是,但是开学初被老师读错,然后就改不过来了。”我扶额无奈道。
“总有方法让他们记住的——提前欢迎你加入我们。”她弯唇,转身离开。
而我愣在那里,满脑子都是一直严肃脸的她一霎露出的笑颜——原来真的有人会有如此夺目的光彩,不经意间就能摄人心魄。
第一期广播的内容是经典国学,她是开场,我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她娓娓道来,在此之前我已经和一班同学打听过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全才,光环耀眼得我有些恍惚,难怪刚来高中就能崭露头角。
“说来景行,你的名字就是出自《诗经》吧?”
我回神,看到她鼓励的目光,一股暖流翻涌而上,立即接上话:“是的,出自《诗经·小雅·车辖》里的‘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在她的引导下,我的第一次顺利地结束了,但她却当先一步主动夸奖了我。
“你的声音确实非常完美。”
我不禁脸热:“多谢,今天多谢你了。”
她很明显知道我的两个多谢是不同意思,只点点头笑而不语。
……那便是我们的开始。
后来的交集也不过班长会和校园广播,但不知何时,一到那几天我会不由自主地心情很好,觉得辛苦的高中生活也很值得期待,连堆成山的题目都变得可爱起来。
高一下学期,碰巧我们班的体育课和她的班是同一时间,不同于我们节节课自由活动,一班老师每节体育课都要求跑1500米,而我从来没见过她请假。
怎么可能呢?虽然是个男生,但我也知道一些生理常识,她例假难道能刚好避过所有体育课?
我忍不住悄悄关注她——直到有一天我远远地看到他们终于跑完1500米后自由活动,她摆摆手向一处走去,我立刻撇下打篮球的同学,大步上前跟着她。
她消失在两排白杨林之间,我猜到了什么,转身走向小卖部。
待我走进白杨林时,她果然双手交叉蜷缩地坐在地上,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我还是觉得五脏六腑皱缩起来,挤在一起一般让我难受。
“左夕余,”我蹲在她面前,“给你,再不喝就凉了。”
她霍然抬头,看着我手里的热牛奶,肩膀抖了抖。
“多谢。”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牛奶,没有再说话。
“既然不舒服就要请假,不能这么折腾自己。”
“我会的。”
她明显在敷衍我,我下意识反驳:“我从没见过你体育课请假。”
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我清晰地看到她藏在厚镜片的眼睛一眯,“你监视我?”
“不是!呃,我们班不是每节课都自由活动吗,我就在操场中央打篮球,你们绕圈跑……那个我当然能看见。”
理由牵强得很,她不置可否,我难堪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我以为她生气不理我的时候,她的声音淡淡传来。
“遭遇困难的时候没有人会在乎你的性别或者你是否身体不适。”
“所以你现在应该好好保重身体,减少以后不舒服的可能性。”
那一刻她的眼神似乎想传达什么东西,但是她避开了我认真的凝视。
那时我忽略了这个细节,当许多年后我终于明白了她的目光,一切都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