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这样大，从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或是到来而发生明显的改变。
可它又这样小，以至于每个人即使心里知道不过是沧海一粟却也难捱过这不断的风波，深陷其中。
一天，一年，一生，都是如此。
“丽国公主出嫁？”
奚有木瞟了一眼报道的大标题。丽国法定结婚年龄早于他国，但是十六岁就把公主嫁出去，还真是有够心急。
明思一边替她倒茶一边低声快速道：“是与兰国王子和亲，据说两国达成了很有利于丽国的协议，丽国才将高中尚未毕业的公主嫁出去。”
“以后不必换得这么勤，酽一些的茶有助于清醒，”奚有木状似不经意地随口一提，接着道，“兰国王储一代不如一代，这几年民众税务压力很大，废君主的呼声一直不减，他们这是急了。”
“主上，先前没有告诉您，据我们的情报称，兰国王子一开始想要求娶的是您，被陆景行用学业未毕否了。”
他们倒是很会筛选信息。奚有木暗暗嗤笑一声。
“兰国王子就这么同意了？我还有半年大四毕业，丽国公主却连大学还没上。”
“肯定还有其他原因，我们查出后会及时告诉您。不过属下还是有些不解陆景行此举的意图。”
“首先就局势看兰国君主制被推翻是必然的，和他们和亲没什么好处，其次，”奚有木话头一顿，眼神有点空，随即醒过神来，“他在实现母后的遗愿。”
明思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主上，您也要仔细准备了，等待与您和亲的国家不止一个，其中也不乏如翡国等国力强盛、君主立宪制稳固的国家。”
奚有木胸腔突然泛上一阵发腻的厌恶感。一些糟糕的回忆让她瞬间如坠冰窟，她眼底一片冰冷。
所以他们的意思是想要通过操控她的婚姻来获取更多的助力吗？
真舍得把她往火坑里推啊。
“母后不建议我和亲，比奚国强的野心难以掌控，比奚国弱的又如同鸡肋，我们要光复的是海莲和颜，而不是一个儿国家伪政权，我以为不以我国利益换取他国力量，这是组织的原则。”
“是。我会将您的意思传达给左统领。”
奚有木看着明思不以为然地躬身离开，轻轻喟叹一声。
距离母后去世和她彻底走上这条不归路，转眼已经七年了。
四年前奚有木擦着边进入了奚国最好的私立大学普苍大学——当然，为了充那所谓的门面，即使成绩不够她也可以上这所学校。
陆岂惟倒是光明正大地选了政治学，而她中规中矩地学了古奚语——也算是和历史沾了点边。不过即使这样也算是一种叛逆，一开始遭到了奚自成强烈的反对，后来反倒是陆景行拍板认可了她的选择。
受御医院邀请，洛闻每几个月就会来皇宫会诊一次，除此之外，奚有木并不意外地在普苍看到了她，她甚至还是陆岂惟一门公共课的老师，陆岂惟看上去也早就查到了她的资料，平日在学校见面很自然地向洛闻问好，据说上课发言还挺踊跃，完全看不出他曾对其出言不逊过。
即使独立公务越来越多，时常就要缺课，参加的校内活动也大多出于政治目的，连小组作业和谁合作背后恐怕都有某些有心人的手笔，但相较于之前任何一段时期，她的大学生活都已经算得上相当舒适，她既不用和陆岂惟同班时刻应付他，又因为在校住宿不必处理和父皇皇妃的关系，明思也不会明目张胆到去学校烦她，更没有人敢接近她和她做朋友——好在她也早就放弃了，乐得自己独处。
大部分大四学生都忙着实习就业或是准备申请攻读硕士，包括陆岂惟，他两手兼顾，最近没什么精力骚扰她，而奚有木作为下一任的皇位继承者，“实习”内容就明确得多了，故此她这段时间又搬回了皇宫。
越来越多的社交和平淡无奇的皇室与内阁关系都是她从小即有心理准备要接受的必要任务，最难处理的还是她背后扑朔迷离的组织和至今没有什么用处的“预感”能力。
可能是通过了组织的某种长期考察，她在五年前知道了统领是左丘家臣左氏一族，以及组织的名字：
满。
奚有木第一次听到时在心底冷笑着蹦出了两个词——盈满则亏，过犹不及。
之前说得好听要扯上颜，连组织的名字都只包含海莲偏旁，也难怪父皇毫不在意。他们有本事混淆血脉怎么就不敢直接复辟呢？还要非绕个大圈子让她堂堂正正地光复海莲。
异想天开。
不过她腹诽归腹诽，仍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奚有木本以为自己获得预感能力后组织会大肆利用，至少也会派专人培训，但他们像是完全忘了这件事一般，只是派明思暗中给她历史方面的资料，像是要把她培养成个专家。
但奚有木反而越发不安，她知道组织的风平浪静都是表象。
一切还没有正式开始。
谁在说话。
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是谁。
我在哪里。
奚有木猛然坐起。
眼前漆黑一片，她拥着被子大汗淋漓。
等到回过神来，奚有木拧起眉——她总是很频繁地做噩梦，那里更是梦里的常客，但这次给她的感觉却格外糟糕。
就像是……七年前，母后去世的前一晚。
然而梦只是个引子，清醒之后奚有木清晰地感受到一些不属于自己记忆的画面甚至情绪，她恍然，是那个见鬼的“密法能力”起作用了。
这也在组织的计划之中吗？他们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无需培训她也会有一天突然“福至心灵”？
她难得主动叫来了明思。
“我预感很不好。”她撑着头，语气略有烦躁。
明思下意识扫视了一圈周围，放低声音急速道：“能否具体一些，比如您能感觉到是哪一方面的吗？”
“很复杂，前所未有。”心脏剧烈地胀痛，却不是生理上的疼痛，这种情况不多见，心悸到她都有些受不了更是第一次。
“时间距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