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季节已经干枯,软塌塌地伏着地面,但即便如此,奚有木还是很敏锐地听到压着它的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她抬头,并不意外地微笑看向缓慢而坚定走来的明铮。
明铮侍卫副长不是白当的,所以他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和已婚的女皇陛下深夜密谈。
沉沉夜幕并不能阻挡两人目光相撞,明明奚有木是坐着的,明铮却觉得两人在平视彼此,他有些复杂冲动的情绪也一瞬间平静下来:“主上,多谢您。”
“谢我洗脱你的嫌疑?”
“还有将她带回来。”
奚有木早就知道他的答案,但此刻听到还是为他的坦率惊讶。
“后悔吗?”奚有木直视明铮。
他蹙眉犹豫,但开口语气很诚恳:“是的,更可笑的是在她离开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可以妥协容让的事真的很多,那些争执和龃龉实在幼稚。”
“死者为尊。”
明铮敏锐地捕捉到奚有木说此话时的不以为然,急忙补救:“主上,我不是以此合理化她对您做的事情。”
这话就有些可笑了。明铮可是看她自幼受折磨的旁观者之一,严格来说他和明思属于一丘之貉。
这会儿才想起来装慈悲吗?
“别紧张,”奚有木笑了,“只是想起父皇去世时自己的心情。尽管他从来无视我、厌恶我,但当捧着他的骨灰时我还是会臆想出几副自欺欺人的父慈子孝的画面。用死亡抵消罪过,用死亡掩盖消减彼此的隔阂,客观上不正确,主观上却是人之常情。”
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奚有木认为这种“人之常情”非常可笑。许多本有冲突的人,一方死后另一方因为愧疚歉意改变自己去走了那条原本不赞同的路,还美其名曰“此后我只为谁而活”并引来一众赞誉。
对此奚有木一直很不解,这种扭曲的三观听起来可真像满的宣言,为什么还能在全世界被宣扬?
那边明铮沉默了半晌才道:“您说得对,死亡并不应该成为强化她的好、弱化她的错的理由,她对他人的伤害可以一笔勾销不再计较,但不代表它不曾存在。”
奚有木适当地往回找补了一句:“当然也有在其死后肆无忌惮的抹黑行为,无论如何,希望你能不受其他因素干扰。”
“多谢主上教诲。”明铮不惊异于奚有木看破自己,他确实表现得过于明显,被放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冲动地找主上便能看出他此刻怨怼和纠结混合在一起后的迷茫。但他诧异的是看上去对万事皆漠不关心的主上竟然给了他正面的开导和建议。
话只几句却难能可贵,明铮再次深躬:“主上,属下告辞。”
奚有木微笑着点头,目送他离开。
夜深了些,奚有木的笑容浅了少许,却更真实——洛闻所言非虚,明铮离被策动只剩一个真相,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需要度过明思死后对她形象美化的“蜜月期”。
第一个饵已经上钩,接下来就是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