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晦暗的天地,永恒的黑夜笼罩着这片森林,纷扬的雪花自天空飘落,处处只见银色裹覆,黑天压低,不见绿意炊烟。四下只余簌簌雪声,不闻犬吠鸡鸣。
“真是令人难以愉悦的时节啊!”端坐在檐下的付丧神捧着早已凉透的陈旧茶盏,边缘还有一个缺口,如是感叹。灰尘积攒满庭院,却不见雪色,断裂在地面的屋粱沉默地回应那形单影只的付丧神。
“哈哈哈!吾等究竟还在期待什么?这早已落下帷幕的低俗戏码,连观者都避免不了的悲剧……”
“咦?居然还有客人光顾这种不祥之地吗?是迷失了自身的道路吗?”那身披蓝色狩衣的男子放下茶盏,拿起摆放在身边的真身,飒然道:“那么,让我们期待一下这位误入的客人会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吧!”
一言即落,原本沉寂的天地卷起阵阵狂风,呼啸着裹挟着暮雪,朝着那位迷失的旅人而去。
好冷……
孑然一身的旅人用手臂挡住怒吼着扑面而来的风雪,艰难地前进。从她的衣着来看,这位肯定不是这里的居民,没有人在这样的雪夜仍然穿着素色的夏裙,赤/裸着肩头,孤身一人赶路。
体温在下降,必须尽快找到躲避风雪的地方。
旅人暗自忖度,但举目四望,周围皆是一片雪色,但树木也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又要前往何处躲避呢?
忽然,她看见了前方矗立着一座庞大的雪白影子,是山吗?
旅人疑惑地加紧了步伐。自她醒来,身边空无一人,而她躺在一个巨坑之中,她仔细回忆自己的过往,却发现一片混乱,无数记忆的片段在脑海中斑驳交织,就像一团纠缠不清的线团,无从下手。
身边只余一把无锋的朴剑可以推测自己的身份之外,别无他物。她脑海中模模糊糊地浮现一道耀眼的金色,那熟悉到令她落泪的金色背影头也不回地朝着远方走去,任她如何呼唤都不再回头。
那样决绝,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她的世界……
那是谁?
在风雪中步履蹒跚的旅人按捺住心中的悲痛,困惑地在心底发问:我认识他吗?为什么会那么伤心?
她没有太多时间思索,自清醒之后,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她前行,她有着必须完成的任务。
或许前方可以有恢复她记忆的线索,旅人这样想着,加速奔跑起来。
等到她终于跑到那座纯白的巨物前时,才恍然发现,这竟是一座被冰雪覆盖的宅邸,高耸着直入云霄的建筑让她很是熟悉。
旅人抬起敲门的手有些迟疑,虽未能窥探全貌,但仅仅站在肃穆的大门外,冻得泛青的肌肤也在挣扎着感知出门后潜藏的死寂与凶险,这是她多年出生入死培养出的直觉。尽管记忆遗失,身份未名,也深刻入骨。
身后的风雪仍然在肆虐,如刀割般侵扰着旅人的肌肤,她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四肢在寒风中逐渐僵硬,情况已不容她再多加思考。终于,她扣响那雕刻着狰狞鬼面的大门。
咚!咚!咚!
“请问,主人家在吗?我深夜途径此地,外面实在是风雪逼人,可否允许借住一晚?”诚恳的请求并未引起任何回应,门后依然一片沉寂。无奈,旅人只好再次敲门。
咚!咚!咚!
“实在叨扰,还请允许我借住一晚。如果您家里若有需要的地方,我一定竭尽全力效劳!”旅人心想莫非门后并无人看守,所以无人回应吗?
然而这次,旅人虽然仍未得到回应,却听见门后依稀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地面攀爬,又似是细小的生物挤压在一起,这令她感到一阵恐慌。旅人不禁握紧自她醒来时便伴随身旁的无锋之剑。
“打扰了,请问门后有人吗?若是实在不便,我现在就可离开。”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不自觉地向后退去。外面的风雪虽然冻得她瑟瑟发抖,但方才诡异的声音更令她毛骨悚然,不意纠缠,旅人决定离去。
吱——呀!
雕刻的鬼面瞳孔中燃过一道幽幽的火光,门从里面打开,旅人看到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从门内探出,这应该是一只吟风弄月,公子哥儿的手,但意外骨节分明,秀雅可观。
“实在失礼了,让客人久候。不嫌弃的话,请进来喝杯热茶,暂歇一晚吧。”那秀美却不失力量的手抬升到主人的腰前,旅人顺着望向主人的脸,一时竟屏住了呼吸,她并非未见过俊美的男子,但眼中宿着明月的人还是第一次见。
“夜安,”旅人斟酌着称呼,“先……生,这样不会打扰到您与家人休息,此处只有您一处人家吗?”之前的诡异的动静并非空穴来风,她并不想因一时的享受而陷入未知的危险之中。
那俊美雅逸的男子笑弯了双眼,“在下三日月宗近,客人一路风餐露宿,可有曾见过第二处人家?这方圆百里除了此处,客人是寻不到第二处可以躲避风雨的地方。我家主君热情好客,尤善济人,还请客人万莫推辞,内间已备好酒菜,只等阁下入席了。”说罢,从半开的门扉,灯火依次点亮,人影重重,喧闹非常,一扫先前的荒寂。
虽是门户半开,旅人仍可看到门后华贵非凡的庭院,雕梁画栋,廊檐互啄,丝弦鼓乐之声隐隐传来,与门外冷酷的严冬似是不在同一维度。旅人仍是心有所惑,之前诡异的声响敲醒了她的警钟,但门内的温暖安逸与门外天寒地冻相比,谁都知道怎么选吧?她这样想着,举步向门内走去。
三日月宗近见此,笑容愈深,走在前面为旅人引路,“请这边来,客人是想先赴宴,还是先去温泉洗浴呢?您刚从外界进来,不如先去温泉解乏,换上浴衣再来参与宴会吧。”
旅人这时才注意到对方腰间雕琢着繁复纹路的刀鞘,锋芒毕露的长刀即便被封锁在华丽精美的刀鞘内仍然能让人感受无尽的杀气。
旅人感到很惊讶,外表如此文雅的男子居然是个用刀的么?
紧接着,头脑中不可自制地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刀鞘一看就值很多摩拉!
“摩拉是什么?”旅人头脑中的思绪顿时大乱,阵阵发疼,她晃了晃那相比于小巧肩膀而言,比例有些大的脑袋,停止自虐,决定路到桥头自然直,暂时放弃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