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跟随三日月宗近走上前方的板桥,暗自观察这被白雪覆盖的庭院。荒石与松木按照某种规律铺设在庭院,典型的稻妻风格,这白雪之下定是堆砌着纹路奇特的英砂。
等等,稻妻?
那是哪?我去过吗?荧一边在心中不断思索,一边在三日月的视线中回应,“多谢,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去拜访这里的主人吗?”
旅人问道,“虽然夜色已深,但如今看来,贵地今夜似乎在举办宴会,主人家应该还没入睡吧?”旅人看着来来往往,装扮精致贵气的男男女女,不禁心想,这可真是进了不得了的地方啊!
不对!旅人皱起眉头凝视来往的人群,大多数人戴着或狰狞或精巧的面具遮住容貌,但即便露出容貌的人只有少部分,也能看出之间诡异的地方。
人群中竟有多名样貌,装扮一模一样的人!就如同按照模具重复打磨出来的一样!旅人又仔细观察人群,发现模具还不止一个,哪怕用面具遮掩,相同体型,发色,衣着的人竟多达十数之多!
就在旅人大惊失色之时,那种窸窣窃语的声音又从某处传来,窥伺的视线充斥着另旅人后背发凉的觊觎。
“真是不巧,让客人失望了,我家主君近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三日月宗近歉意颔首,伸出左臂引得旅人转弯前行。“还未请教,客人如何称呼?”
旅人从那种不适中醒来,听到三日月的回复,不禁无语。主君不便见客?方才还说主君热情好客,现在立刻就生病了。旅人心中嘟囔着疑惑,竟是忘记了回应对方。
“客人?”三日月低头浅笑,金色的流苏垂在他的如墨发间,交相辉映,莹白的脸颊捧出那双眠宿着新月的眼睛,浑身上下凝聚着侯门贵胄的风仪,令人见之忘俗。他耐心温柔地再次询问,“客人不便告知名姓吗?”
旅人一愣,心中犹豫,失去记忆令她惴惴不安,行为处事难免谨慎小心很多,况且此处情形诡异,实在令人难以放下戒心。
况且……
旅人用力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吵闹的声音不断袭来,令她心烦意乱。
她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很多人在远方呼唤她,那些人说的是……
〔旅行者?快醒醒!我们马上要去须弥了!快点起来!〕
娇憨可爱的催促声在混乱的记忆中响起,一个忽上忽下,飘忽不定的白色身影逐渐成型。
于是旅人回应道:“我……我叫旅行者?”
三日月高高在上,仿佛垂悯的神佛一样看着表情痛苦的旅人,面上波澜不惊,仍是千古不变的温雅高贵,他仿佛看惯了这种戏码,口中平静地问;“是吗?原来客人是叫旅行者吗?呵呵~”
旅人也有些尴尬,但她目前能想到的称呼只有这个。
三日月宗近对此不置可否,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旅人却慢慢陷入沉思,她应该不叫旅行者,但这个称谓在她的记忆中又十分深刻?所以她的身份就是四处游荡的旅人吗?
〔荧……〕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呼唤温柔悲伤,饱含着深沉的思念。旅人像是被雷击中一般顿住,瞳孔无机质地放大,她急促地转身回望。
一片空白……
旅人并没有看见呼唤她为“荧”的人,那应该是一个她很亲近的人,亲近到听见他的声音都忍不住落泪。
是那道金色背影的主人吗?
“客人?”走在前方的三日月宗近疑问地呼唤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旅人这才回过神来,神色落寞,但仍强撑着回应三日月:“没什么。”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荧,你这样称呼我就好了。”
像是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困惑,在名字说出之后,自苏醒后的飘忽混乱终于安稳下来。
荧在这个世界确定了自己的联系。于是她又试探地,绞尽脑汁地奉承道:“三日月先生,虽然我还未参与这次的宴会,但还是从刚才的所见所闻中,看得出今天宴会定是十分华丽隆重,高朋满座。宾客往来频仍,乐不思归,而且他们都装扮矜贵,容貌非凡,您的主君想来定也是风流蕴藉的雅士。”
“荧小姐谬赞,美人荧荧兮,颜若笤之荣,客人容姿娇美,很适合这个名字呢!能收到您这样的美人赞赏,是我等荣幸。”他同样客气地反过来恭维旅者,只是语气反而不如之前热忱,竟让旅者以为之前的所见并没有什么超乎寻常之处。
事情发展越来越糟糕了!荧一面为自己词藻堆砌的试探之言感到尴尬,一面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什么不可言说的诡异之地。
就算多胞胎,也万万没有同一场合出现这么多对如此相似的兄弟,难道这是什么特异主题的宴会,专门找来的吗?旅者的疑问很明显没有被同行的男子察觉,或许看出来了却并不在意,她只好一边思索,一边警惕。
“还请这边走,前面便是温泉汤池,换洗的衣服稍后会有人送来。”说完,三日月拉开汤池的推门,墨蓝的袍袖擦过旅人裸露在外的肩头,激起旅人不适,条件反射握紧手中的无锋之剑。
三日月宗近将视线转移到那把其貌不扬的剑刃上,仿佛对之前的举动毫无所觉:“荧小姐擅长剑术?”
荧放松心神,举起手中的剑,横卧胸前,“嗯,行走在外,总需要具备一些保命之术。”
“您的这把剑似乎并没开刃,竟也能保您在外行走时的安危吗?”三日月宗近殷切劝说,“像您这样可爱勇敢的女性需要一把足够锋利的武器伴身,若您不弃,我这里还有几把真正的神兵锐器,愿赠与您防身之用。”
荧还未反应,走廊中隐约响起之前那阵窸窣之声,似是争吵,似是兵戈交错之音,又似是躲在暗处偷窥觊觎的鬼蜮。
【是她吗?】
【她又来了……】
【她怎么还没死?】
…………
荧确信此时并非错觉,她翻身后退,无锋剑跃跃欲试,“谁?出来!”说完,一个箭步冲向声音传来的位置。
那声音似被惊到,蓦然而退,周围复归寂静,只余远处的管弦之音隐约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