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身份高一些的女子,总是很少出府,如若出府则必须经由夫父或兄长的同意,就算如此,也不能独自出门,“你不准问为什么,就当没发生过。”
月亮移位,月华不再,李禅站立的地方变得晦暗。
“就这些?”
除了他要不得不碰这个女人之外,可以说简单到离谱了。
“暂时就这些,想到我会再补充的。”
“好。”
李禅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就走。
沈青隐叫住他,“你不躺下吗?”
李禅顿了一下,“这是新条件?”
“嗯?”沈青隐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不是。”
然后她就看到他头也不回地翻窗走了。
沈青隐:“……”
她就应该在他走之前锤他两下的。
反正他都已经把要个孩子变成了一场交易了。
不过,他们之间,自始至终,也不过是两家中的一场交易罢了。
她和李奉远,从一开始便不是良配,也绝无成为良配的可能。
她被冷落已经是常有的事,她早学会了不再伤心,不再有所期待,也不想多怪罪他,等有了这个孩子,她不会再和他发生什么的。
唉,真是。
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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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沈青隐并未见到李奉远的身影,含樱在给她梳发时,眼见着精神不太好。
她像从前一样,时不时跟沈青隐说上几句某某的坏话,又问她想梳什么发型,佩什么首饰。
沈青隐也一一答了,不过刚梳好,沈青隐便急忙忙地起身离开。
她无心挑选外出的衣裳,只稍微穿的干练些,从柜中取来许久不用的帷帽,在出府时第一时间戴在头上。
而她的贴身丫鬟含樱看到沈青隐离开就坐在了她刚才的位置,对着铜镜,将妆奁的首饰翻出来给自己带上,搔首弄姿了好一番。
还觉得不过瘾,摸上一旁的梳子,却蓦地如触电一般缩回手。
含樱不再像之前那样神气,咬着手指,坐如针毡。
最终她也坐不住了,心事重重地从院这头找到那头,怎么也不见沈青隐的身影。
她拉过一人问:“你可见着夫人去哪了?”
那下人说:“没,没见着啊。夫人这几日不都挺忙的吗?现在这个时辰,应是去定省了吧。”
“是吗?”含樱将信将疑,她刚才被那梳子电了一下,是不是就在提醒她不要得意忘形?
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对了,她觉得今日的夫人就不太对劲,她走的那么急,一看就不是去定省的。
昨日夫人是真没发现吗?
现在,不会是去找老夫人告状去了吧!
毕竟,昨夜大公子累了,现在还在休息。夫人如果绕过大公子,直接告到老夫人那里,老夫人定会把自己逐出府的!
出了府,怕就再也不能见到大公子了,更何况,现在大房上下还在为大爷守丧,她可能连命都没了……
她好不容易和大公子走到这一步,只要熬过了丧期,她就可以被大公子纳入房中,到时候她也是大房的半个主子!
她要先得去请示大公子,大公子说过,他会保护她的!毕竟,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感情自然比夫人要深厚的多!
可令含樱没想到的是,她刚走进内屋,还未来得及脱口喊出一声“大公子”,一道黑色的人影从天而降,在她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时,就感受到后颈处一阵剧痛,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而屋内的李奉远呼呼大睡,压根不知情。
李禅无视了萦绕在内屋中难闻的药味,扭了扭手腕,踏过含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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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时下了一场大雨,洛京的街道湿润滑腻,到处铺着沾泥的柳絮。本朝对女性规矩颇多,街上的女子很少,大多三五成群,与她一样带着样式不同的遮面,偶见抛头露面的,也是衣着素朴的卖货女郎。
如沈青隐这般,形单影只又带着帷帽的女性只有她一人,就算她衣着得体,在大街上也不免成为了众人频繁回望的对象——
这是谁家的女郎?家里没教过她规矩吗?
好像世道从来如此,朱门的女人适合士族联姻,在深宅府邸相夫教子。
娶竹门的女人可叫她吃苦耐劳,尽妇道本分,自然也逃不开相夫教子。
如果不去这么做,便是没了规矩没了体统,大逆不道有违人伦。
这些窃窃私语自然不会传到沈青隐的耳中,但又能从他们的目光钻出,穿透轻薄的帽纱,清清楚楚地摆在她面前。
偶尔面对上那些不怀好意的眼光,沈青隐就不敢把头抬高,低眼匆忙看了眼自己的衣裳有没有出错,手掌压着帽檐,嘴唇死死咬着。
但一想到她答应了崔少君,脚步就不自觉加快,鞋底踏过泥泞,穿过街道,寻到药铺。
她很久没出来过了,上次出门,还是她成亲那日。
不过幸好,她带了帷帽,没人会认出她。
她与店家报了崔少君需要的药材,专门往里坐了一些,等着他在那一排排药柜中拨弄打包。
没过一会,一人连跑带跳地进了铺子,站在打杂的伙计旁与他分享刚听来的新闻:“你知道吗?昨天夜里,相辉楼的当家的被人杀了,尸体就掉在楼外面,肚子都被人抛开了,血水流了一地,那个味道传遍了整条街啊!”
沈青隐在等待时闲的无事,竖起耳朵,装作静等取药来偷听一二。
她坐在角落,帷帽正好遮住了她好奇的表情。
她是将军的女儿,小时候还被父亲带去过战场,见过些世面的,她一点也不怕,倒因为在李家呆久了,除了在处理各大士族关系时偶见的花边琐事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骇人的事件,心中不免带了些不一样的兴奋。
相辉楼的名号,她正巧听说过,是洛京数一数二的歌楼。那当家的更是凭借这座勾栏院赚的盆满钵满,在两京声名鹊起,死状这么惨,也不知是得罪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