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复杂而戒备的目光,她并没有什么兴奋或者激动的感觉,只是很无奈。
天天试探对方作业写了多少,有没有背课文背单词,复习进度如何,然后对比自己的情况,悄悄摸摸地拼尽全力赶到对方前面,再大尾巴狼一样地假装自己没有读书。
自从她被月考成绩打醒,开始重新捡回学习状态之后,就一直在被迫卷入这样的循环当中。像一个没有目标的人,盲目地被大众洪流裹挟着往前冲,更像是早晚高峰的公交车,让她没有一点上下车的自主意识。
正前方,陈雨泽正在拐弯抹角地问卫夏某道题得了多少分,只见卫夏叹了口气,直接甩出自己的总成绩单:“知道你是想问我成绩,拿去看吧。”
正在这时,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打响,安忆年指尖转的笔“啪嗒”一声落在桌上。
她笑了一下,将笔捡起来,把作业卷子和班级排名24的成绩单一股脑塞进书包。
她仍然没有像陈雨泽他们一样申请走读生晚自习。
“拜拜,你们加油吧。”她在心里说,“我走了。”
11月,北方的城市已经接连入了冬,纬度高一点的地方甚至都下了好几场雪了,椿城这个南方城市的人民却依然还在穿短袖。
体育课上,江莱和卫夏在打羽毛球,安忆年暂时轮空,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发呆。
“忆年!”一个清脆的声音喊她,“跟我来。”
安忆年还没回过神,就已经被一个灵巧的身影拽住胳膊,不由分说地拉走了。
她承认,突然被宣传委员地下党接头似的偷偷摸摸从操场绑回教学楼时,她是有一些害怕的。
“亲爱的语嫣同志,你这是做什么。”安忆年无奈地跟着眼前的小圆脸女孩走上楼梯,“我可不想被记旷课,要是害第五小组德育分被扣的话,我会被卫夏她们套麻袋打死的。”
“怕什么,你们组德育分不是很多吗?”乔语嫣一回头,系在马尾上的蝴蝶头饰也跟着晃了一下,俏皮得如明媚春光。
安忆年无言以对。
陈雨泽不知道作的哪门子死,把第五小组的组名改成了“德育分很多的组”,这名字在李君如眼里如同挑衅,导致他们这半个月简直是被追着扣分。
幸好乔语嫣只是开玩笑,女孩弯起眼睛笑起来:“没关系,我帮你请假了,只是想请你帮忙画黑板报。”
教室里空空荡荡,只有个别逃了课的同学留在教室学习。安忆年和乔语嫣踩在矮柜上,一人占了一边后黑板,正在用白色粉笔往上面勾勒轮廓。
安忆年见乔语嫣因为身高不够而上蹦下跳,主动搬了一把椅子给她,等她站上去以后帮她扶好。
这次的黑板报是“法制”主题,安忆年看着她给黑猫画警帽,忍不住开口问:“为什么是找我呢?”
乔语嫣和她并不算特别熟,如果要找人帮忙的话,第一选择肯定不会是她。
乔语嫣奇怪地低头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有绘画功底吗?怎么,难道你自己不知道?”
安忆年一愣,随即无奈地说:“我这不算什么功底。”
她的美术和她的音乐一样,略懂一点,但不精通。她因为怕麻烦,一直没有主动和人提起过。
“我上周看到你美术课的作业了。”乔语嫣没理会她的反驳,认真地询问她,“你以前应该打过基础吧?”
安忆年回忆了一下:“小学的时候认真学过两三年素描和色彩,不过后来就没画了。”
乔语嫣疑惑:“那学了挺久的啊,怎么不继续了,课业太重了吗?”
安忆年笑笑:“之前和朋友一起学的,后来她没学之后,我也就跟着停了。”
顾容对美术的热情并不高,没学多久就不耐烦学了,钢琴倒是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乔语嫣又问:“那你喜欢画画吗?”
安忆年停下来思考良久,才诚实地说:“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乔语嫣从椅子上跳下来,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你连自己喜不喜欢都不知道?那我问你,你喜欢唱歌吗?喜欢音乐吗?”
“这些……算是技能吧。”
乔语嫣一副“你看吧”的表情:“说明对画画不排斥嘛。”
安忆年反问:“那你呢?你喜欢画画吗?”
乔语嫣不假思索地脱口道:“喜欢,以后想要以此为生的那种喜欢。”
安忆年愣了一下:“你以后要去当画家?”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些开个人工作室,自己办画展画廊的艺术家。
“这个不一定啦!”提到这个,乔语嫣眼里都在发光,“和美术相关的职业非常多,我还没想那么远。不过我想先参加艺考,考上美院。”
这是安忆年第二次听说“艺考”这个词,她感觉很新奇,用一种略带震惊的眼神打量着乔语嫣。
乔语嫣以为她误会了,连忙解释:“我可不是因为成绩差才想要去艺考的,我是因为热爱!”
“我没有那个意思。”安忆年摇摇头,非常真心地说,“我觉得特别好,语嫣,你要加油。”
她这是第一次听到有同学愿意坦荡地将自己的目标大声说出口,哪怕未来还只是未知,哪怕会从高空坠落,哪怕需要做好承担一切的准备。
和人敞开心扉是需要勇气的。
安忆年有些出神,直到被乔语嫣轻轻推了一下。
“我当然会加油啦。”女孩笑容灿烂,“忆年,来打个赌吧。”
“赌什么?”
“赌你能不能找到答案。”
她指的是喜不喜欢画画这个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乔语嫣的感染,安忆年几乎没怎么犹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