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木将浣花居的门关好,转身朝不远处一座幽静的居所走去,想着斫琴方才的话,一路默默沉思。
自家王爷久病初愈,一意孤行秘密来风息谷,任谁都猜到他为何而来,可来了之后又日日躲在屋中习字作画,除了那日远远望了一眼,其余根本毫无要见那位的意思。
而那位呢,也是成日躲在她那园中摆弄花草,仿佛隐士一般悠闲。摆着专门为她建造的浣花居从不曾踏足,今日却莫名前来,还驻足许久,更不知是何意思。
润木着实猜不透这二人到底唱的哪一出,只觉这两三年来,自家王爷太过深情,而那一位,当真有些薄情…
此时两边风平浪静,可凭借自己待在谢鲲身边培养出来的洞察力,他总觉此时是风雨欲来的前奏。如此想着便到了地儿。
润木方一踏进门,木门的“咯吱”声还在耳边,沈嬷嬷的唠叨声便顺势响起,一时间他的耳垂都开始打颤,心道不知又是何事,惹得经过大风大浪的沈嬷嬷这般不悦。
“你个臭小子,好半日不着家,叫老身好找。”沈嬷嬷声音平和,虽然是数落润木,却听不出半分责备,反倒有些许老母亲对孩儿的宠溺。
沈嬷嬷与润木一起贴身伺候谢鲲养伤疗毒,两人虽年纪相差巨大,但相互帮衬这些年,倒是培养出难得的忘年友谊。
问了几句才知,原来是方才沈嬷嬷再次劝诫谢鲲回长安,又碰了壁无处疏解,正想将润木当成一个疏解的出口,仿佛说出来,润木便能为她分忧解难一般。
沈嬷嬷意有所指道:“方才华老头诊脉后,又将老身数落了一通,怪罪老身没照顾好王爷,不仅让他这两年的辛劳打了水漂,还让他的医术蒙尘..."
润木深深吸了口气,带着关切地附和:“这哪能怪得着嬷嬷!王爷这些年,身在长安,心早就飞到这里来了。这路途遥远,王爷受些累也是情理之中,病情有些反复也可理解。再说华老头不是亲自跟来了么?鬼门关的人他都能救回来,何况这点小事?他不过嘴碎唠叨,您老何必同他一般见识?”
被润木这样一说,沈嬷嬷心里稍稍舒畅了些。只是一想到谢鲲当年为青黛所伤,差一点点就没了性命,她便再次担心起来,这些日子,她可没有哪一晚睡得踏实。倘若哪日她再来一刀可怎么办…谢鲲自己不仅全然不在意,还为了她奔波千里来到此处,更因为她淋了雨,加重病情…
一旦想到这些,沈嬷嬷就像被割肉一般难受,可又无计可施,只得终日叹气。
润木又道:“公子如今才来风息谷几日,嬷嬷便日日劝王爷回长安去,王爷自然不悦,嬷嬷便少说两句,想来王爷知道分寸。再说我与斫琴都仔细看着,不会有什么岔子的。”
沈嬷嬷看了看手中的药方,依旧叹息,又带着哭腔道,“当年我答应过他母妃,会将他照顾好,不想竟落得这般下场…万一他再有个闪失…”说着已然老泪纵横,“老身看着他长大,说句僭越的话,早已视如己出,哪里受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润木头大不已,平日都是沈嬷嬷对他吆三喝四,她这般伤心模样,倒让他手足无措起来,“您老别伤心了吧!前几日王爷非要出去,我拦也拦不住,这才不小心淋了点雨。虽说病情有加重,但好在华神医来得及时,不至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向您老保证,下次定..."
“还有下次!“沈嬷嬷泪眼瞪着润木,警告意味十足,“老身定不饶你!”
“就算想有下次也不能了啊...”润木做小伏低起来,“您老有所不知,将军得知王爷离了长安,立即着人来接王爷回去调养。只是王爷全当耳旁风,我得了消息,将军已经在赶来风息谷的路上,说要亲自将公子带回去,您老知道将军那作风..."
沈嬷嬷听完润木的话,忧思得以缓解,只深深叹口气道,“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精心调养这些年才稍稍好些,如今又追到这里来...真是冤孽...好在还有世子爷惦记着,否则老身将来去地下,都不知该如何交代... "
之后沈嬷嬷又与润木闲扯几句,便忙着去街上买药材,临走之前不忘叮嘱润木好生照顾谢鲲。
润木朝屋内走去,柏木香从门缝飘出,比之先前,似乎味道更浓郁了些。这是青黛亲自调制的香料,每月斫琴都会拿一些给信使送去长安,谢鲲也来者不拒,一直用着。
这些年,每月都有两三波信使送信到长安给谢鲲,汇报青黛在风息谷的一举一动,从她开辟荒园到种下第一棵白檀和柏树,到她手上起了几个茧子,吃了什么食物,他都一清二楚。
后来经过润木提点,信使终于开了窍,送信时会顺带捎上一些种植园售出的小玩意儿,有时候是一两株时兴花草,有时候是一两副字画,但更多的时候,是各种香料,其中最多的则是柏木香。
润木进屋,见华神医正在给谢鲲施针,谢鲲额头全是汗珠,似是疼痛难忍,他帮不上忙,便用巾帕将汗擦一擦。
“你小子做甚!”华神医喝道,吓得润木一个激灵,继而缩回手后退两步,“我…我给王爷擦汗…”他眼神困惑,似在卑微地质问难道不可以?
“这汗你碰了会中毒…”
润木立即皱眉反驳:“王爷体内的余毒不是已经清得差不多了?”这老头显然是在忽悠他!
华神医在润木肩上轻轻一拍,“他体内的毒确实清了,”随后指了指谢鲲的后脑勺,“可这里的毒却是深不见底,这辈子都怕清不完...”
润木瞬间明白华神医所指,见谢鲲不动声色,抠着脑袋开始装起糊涂来。
随后岔开话题道:“华神医,您老倒是腿脚快,我收到将军送来的信,说您老担心王爷特地赶了来,这才过去四日,便到了...”
不提这茬华神医精神还算稳定,润木这一提便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
“呸!”华老头灰白的眉毛上挑,嘴角憋了憋,愤懑道:“谢逸那孙子!当了几年将军翅膀硬了,老夫一把年纪,还被他抓来伺候谢鲲!他便是这般尊老的!当真嫌老夫命长!下次见他,看老夫不打断他的腿!”
华神医撩袍坐下,接过润木嬉笑着递来的茶水大口喝下,“若不是想着当年我看中的那棵学医的好苗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