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很快,她就感觉到对方的手掌上有一点点茧,那略微粗糙的一点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擦过,然后一触及分。
她很快放开了她的手。“对不起,”她说道,“但是你的手受伤了,你这样搬会蹭到伤口。”
柯丽丝触电一样把自己的手背到了身后。手背上那一点感觉要烧起来,她的脸腾得一下红了。
这太奇怪了。她在心里胡乱想着,真的太奇怪了。看见漂亮的女人,我应该心生嫉妒,但是这个人……
这个人走到了柯丽丝身边。她比柯丽丝要高。她伸出手,扶住桌子,柯丽丝只觉得手里一轻,桌子就被轻而易举抬了起来,放回原位。
柯丽丝愣愣地放下手,她抬头看向这个人。这个人感觉到柯丽丝的视线,她看着柯丽丝呆愣愣的样子,忍不住眨眨眼,又笑起来。
她的眼型本来是很锋锐的那一种,但是一笑起来,长长的眼尾轻轻弯起来,眼下勾起两道卧蚕,一双眼就显出潋滟的柔情,生生变得温和起来。尤其是在这张笑脸对着你时,几乎有一种深情的错觉。
柯丽丝这次连脖子都红了,“谢,谢谢。”她结结巴巴地道谢。
“不客气。”对方笑着说。
柯丽丝晕头转向地走到吧台后面,那个人也走到吧台边上坐下来。“您想喝点什么呢?我们有产自玛利亚的葡萄酒,也有黑麦啤……”柯丽丝说道。
“给我一杯黑麦啤,谢谢。”那个人说道。
柯丽丝点点头,她弯腰从酒桶里打了一杯酒,然后放在了那个人的面前。
那个人伸手握住酒杯,但是她的目光并没有聚焦在酒上。她舒了一口气,放下酒杯,指了指柯丽丝的手,问道:“你的伤口不需要处理一下吗?”
柯丽丝下意识用手捂住伤口,她笑着说:“不用不用,一点小伤。”
那个人还在看着她的伤口,“尽快处理吧,”她说道,“伤口里面有木刺。”
柯丽丝一愣。她低头看向伤口,之间被划开的皮肉里,确实有几根尖尖的木刺。
柯丽丝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个人居然一眼就看见了?想到这里,柯丽丝不由得偷偷看了这个人一眼,难道她一直在观察着自己吗?
柯丽丝忍不住又有点脸红。她也坐下来,开始笨手笨脚挑伤口里的木刺。
那个人看了柯丽丝一眼,随即又移开视线。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柯丽丝不太会处理伤口,本来有点止血的伤口又被她豁开了,血渗出来。她疼得直吸气,下意识抬头想再看看那个人,却和她一下子对上了视线。
那个人也正垂着眼看着自己。凑近了一看,柯丽丝才发现,这个人不仅是头发,连眉毛和睫毛都是白色的。在那一小片白绒绒的睫毛下,一双黄绿色的眼睛正幽幽地看过来。
白色本来就是一种很不近人情的颜色。可能是这个人之前太温和且平易近人了,冷漠在她身上完全没有体现出来。但是这种犀利的黄绿色,就像原石外面白蒙蒙的壳稍稍碎裂了一点,露出了里面惊艳的冷色调的玉石,刹时撕裂了这种温吞,使这个人一下子锋锐了起来。
但是还是有点不一样。这双眼睛的颜色固然犀利,但是里面的神情却并不可怕。它看起来迷离又漫不经心,就像万千个来酒馆买醉的糊涂蛋一样,内里是各式各样的痛苦迷茫,外面罩着一层温吞,就好像活在梦中一样。
但是也许是这个人长得太好了,以往最让柯丽丝鄙薄的稀里糊涂,放在这个人身上,就好像一种动人的、令人心碎的忧郁。就好像有万千苦难兜在那一层薄薄的黄绿色下面,最后被一个温柔但又疏离的微笑一带而过。
柯丽丝又开始愣神了。那个人看着柯丽丝愣神,忍不住再次出生提醒,“小姐,你手上的血就要滴到地上了。”
“啊!”柯丽丝小小地惊叫了一声。她赶紧用手帕擦着手背,再回过头去,那个人已经移开了视线,继续喝她的酒。
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整条街寂静无声。在这个同样安静的酒馆里,唯一能听到的声响就是这个人吞咽酒液的声音。
柯丽丝有点坐不住了。她站起来,小声问道:“需不需要我为您把壁炉烧上?”
那个人的酒杯正抵在唇上,闻言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柯丽丝,目光在柯丽丝冻得有点瑟缩的肩膀上停顿了一下。“烧上吧,麻烦你了。”她放下酒杯,说道。
柯丽丝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她觉得心口一下烧了起来,这个人是不是发现了自己冷,所以才要烧壁炉的?这么胡乱想着,柯丽丝去把壁炉里的柴火点着。
等她再回来时,看见这个人把空空如也的酒杯放在吧台上。这个人喝得好快。
“您要再来一杯吗?”柯丽丝问。
那个人点点头。柯丽丝继续打了一杯酒,这次她私心多加了一点。
这个人继续默不作声地喝酒。柯丽丝看着她,她很想和对方说说话。
“您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柯丽丝试图起一个话头。
这个人听到后不由得放下酒杯。“为什么这么问?”她问道。
“一般很少有人在这个时候来酒馆。”柯丽丝说,“而且,您喝得很急……一般心里烦闷来买醉的人,才会喝这么急。”
那个人不再说话。半晌,她笑着说:“我没有烦心事。只是做了梦,睡不着,就想喝两杯。”
“您一定有。”柯丽丝笃定地说道,“我和爸爸经营酒馆很多年了,什么样的客人我都见过。您一看就是来借酒浇愁的。”
这个人忍不住笑起来。她一仰头,把杯子里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抬头间苍白的脖子上喉头轻轻颤动。然后她把空杯子轻轻放在桌上。“好吧,那我就是来借酒浇愁的。”她笑着说,“小姐,再来一杯。”
柯丽丝看着她的笑容一阵脸红心跳,但是又为她愿意接话而高兴。“好嘞。”她快活地应道,“来,请用,喝了我们家的酒,什么愁都能忘了!”
那个人笑着道谢。壁炉烧起来了,室内的温度缓缓上升。也许也是多了一个人的缘故,柯丽丝觉得往常难熬的夜晚都快活起来。她甚至开始有点庆幸今晚她看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