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后,里面是一幅简单的手绘图,画的是一种植物。这是格里沙临走时给我随手画的图,让我按照这个来找奎宁。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草药,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玛利亚的郊外。他当年就是在那里发现的草药。”我说。
我们敲定了明天的行程。终于解决了问题,可是我们谁也没有因此松快些。在晚上,我们用车夫为我们准备的通关文书开了两件房,就这么歇息下了。
我坐在旅馆客房的床边,低头看着那把风笛。我没有吹响它,只是放在手里来回摩挲。
我想起了利贺田。
我们曾一起窝在她的小出租房里看电影。那天我们看了《勇敢的心》,她买来啤酒,我们一边喝一边看。电视机前的小方桌上横七竖八堆满了酒瓶,在威廉.华莱士高呼“freedom”的声音中,利贺田喝干了最后一瓶。
她站起来,面色酡红,眼中有不明显的泪光,她伸展着双臂背对着电视机,看着我大声说:“我是主角,斯特莱耶,我现在是威廉.华莱士!”
电视中,行刑者的斧子落下来,华莱士紧攥着的手帕缓缓飘落。我哄着她说:“好吧,我的勇士,你现在是个自由又勇敢的勇士。我的勇士,你要去哪里寻找受难的人民,带领他们自由?”
她不说话,开始脱身上的衣服。屏幕里布鲁斯继承了华莱士的遗志,带领苏格兰人民奋勇厮杀。利贺田向我走来,跨坐在我身上。
“我没有需要拯救的人民,可我现在有你。”她捧着我的脸,轻声对我说道,“我是华莱士,你是我的谁?”
她口中的酒气喷吐在我的面颊上,似乎蒸发带来了热气。我扶住她光滑的腰,低声对她说:“我是你的伊莎贝拉,你背德的王妃,你的知己。”
“错,错。”她笑嘻嘻地说,骤然仰起头,把刘海全拨到脑后,露出漂亮又充满醉意的脸,“再说一次,你是我的谁?”
“哦,那我是你的梅伦,你起义的源头,你的信念。”我直起身子迎合她,抱着她贴近我,把脸埋进她的颈窝。
“还是错。斯特莱耶,你这个大蠢货。”她揪了一下我的头发,然后扶住我的后脑勺,在我耳边说道:“你是布鲁斯,背叛我的叛徒,我一生的挚友。”
“你希望我也临阵倒戈?”我咬了她一下。
她轻轻哼笑起来,抬起我的下巴和我四目相对。“如果我是威廉.华莱士,你只能是布鲁斯。”
利贺田喜欢电影喜欢到如痴如狂。因为现实的悲惨太过缜密紧凑,容不得她抒发太多感想,她便将所有激情龟缩进了电影。她为蜘蛛侠用蛛丝停住火车欢欣鼓舞,然后大骂放掉俘虏的小兵;她在弗罗多.巴金斯被魔戒蚕食心智时提心吊胆,之后却恐吓敌军自动投降。白天,她亲手拔掉了对面的间谍的所有指甲,夜里,她让我坐在她身边,看着屏幕中贞德被烧死默默流泪。
“电影多有意思啊,里面是看不完的稀奇故事,不重样的英雄主角。”她对我说道。
可是现实往往比电影更荒谬。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通常是导演选择对过于惨烈的景象进行粉饰,以求更多人的理解和共鸣。
利贺田喜欢主角,尤其是正面意义的主角。她看电影时喜欢喝酒,喝大了就说自己是主角。于是在电影里,她时而拯救世界,时而引领众人;在现实中,她帮着我一起把真正的主角砍下脑袋。
天越来越冷了。我们在撤军时,利贺田说:不行,我得去一趟之前的交火线。我记着有一个队跑到那里藏着去了,我得把他们找出来杀干净。她带着她的部队,在暴风雪中很快消失不见。
我带着大部队在原地驻守了三天,第四天凌晨接到上级命令,说利贺田的小队一路向远方追击了,要求我们现行撤回。我收拾行囊,把利贺田的电影光盘整理成一个个大箱子。我想,我握住了利贺田的命根子,这疯女人跑不远。
可是我从没有想过,她抛弃了所有电影。她仿佛结束受难的耶稣,羽化的圣人,将无用的虚假躯壳留给我,她将现实变成了电影,她真的成了现实中的主角。
可是电影终有结束的时候,现实又怎会有呢?布鲁斯带领苏格兰人独立,百年后的今天又有哪个英国人会自称华莱士的子民?
她若是华莱士,我便只能是布鲁斯。那时我一心认为这是床上的情话,却不想几年后一语成谶。可利贺田不是华莱士,她是自以为看到神迹的贞德,看似成圣实则彻底精神失常。
利贺田啊,你劝我找个不痛不痒的慰藉,可是你呢?你看似一头钻进电影,实则是渐渐分不清虚与实。
我把风笛放下,一头栽倒在床上。
格里沙这个剧情NPC帮我差不多凑齐了拼图。这上面没有我想要的花色,可是却误打误撞有了我熟悉的人的轮廓。利威尔睁着绀青色的眼睛在拼图里质问我要见死不救吗,伊莎贝尔长着山雀的翅膀穿过拼图对我哭诉。
“墙内就是个猪圈,里面全都是待宰的牲口。”格里沙看着我把剩下的巨人残骸处理掉,他坐在一边疲惫地说。“我不知道墙内之王是怎么想的,但是,”他把脸埋进手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我和这里的人谈论起壁外时,他们的回答,我真的……”
“我猜不出你的身份,也不知道你那见鬼的力量是什么东西。可你既然有力量,现在又知道了巨壁的真相,就尽快做出一个干脆的决断吧。马莱迟早会攻过来,到时候这里面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现实往往比电影更加戏剧化。我侧过头,看着窗外寂静的夜色,和夜空下寥寥灯火的人家。
你可以随手给乞丐金钱,可你不会想这能不能真正帮到他、救他的命;可是若是这个无辜的乞丐即将被带上刑场,而你恰好掌握着监狱的钥匙,你会选择出手相救吗?
利贺田说过,如果以我为主角拍一部电影,一定会票房奇烂,早就烂片史上新高,因为我这人不符合主角的任何一项定义,无聊至极。我闭上眼睛,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我要尽快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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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我们离开旅馆前往玛利亚郊外。在一片连绵起伏的小山丘上,我们决定分头寻找奎宁。我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