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赵锦陪着周珩一起进晚膳。周珩少年离京在长安并无府邸,所以入京只能住在馆驿之中。
白天入城之后他们就奔着驿馆而来。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长陵王府的仆从将大箱小箱抬进院中,然后从里面拿出各式各样的物件开始摆弄。
属官吴适解释:“这些都是殿下日常用习惯的东西,不能没有……”
赵锦忍不住扶额,这驿馆住了周珩一人之后怕是住不了别人了。
只是任仆从们一直折腾到了天黑,也没办法把这座简朴陈旧的小院布置成金光闪闪的宫殿。
此刻二人相对而坐,桌子上摆着驿馆厨子做的精致小菜。驿馆饮食皆有份例规定,也丰盛不到哪里去。
周珩神态平和地夹起碟中小菜,只是专心致志地吃饭,顺便也夹一道菜到她碗中。
赵锦不忍:“要不你还回皇宫里住,反正你以前住的景明宫一直都空着。”
周珩手中筷子一顿,这次难得地没有任性:“我知阿姐好意,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我若再住在宫里怕是会让阿姐为难。况且我此行随从众多,入了宫也不方便。”
赵锦大为感动,看来弟弟还是长大了知道为姐姐考虑了。她也没有再强求,吃完饭后准备回宫。
周珩一路将她送至驿馆门口,又说了好一会儿告别的话。二人俱是神情留恋,依依不舍。
赵锦正准备踏上马车,冷不防身后又被人抱住。
“我以后可以经常进宫看望阿姐吗?”周珩小心翼翼发问。
赵锦忍不住笑了,刚觉得弟弟长大了,他一下子又变回小孩子去。
“当然可以,你想什么时候去就可以什么时候。”她伸手覆上周珩环在她腰间的手。
出宫的时候赵锦和何沅共乘一辆马车,如今马车已经被他驾着回去,不过只要她有需要随时都会有新的。
这会儿韩商羽亲自充当车夫,驾了一辆马车等候在驿馆门前。赵锦提裙登上马车,车帘落下。
“走吧。”
等到周珩回到小院,廊下出现了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
周珩又恢复成淡漠疏离的厌世脸,他走向白衣男子:“柳公子先一步入城,可见识了这长安城的繁华?”
男子抿唇一笑:“巍峨帝都,名不虚传。”
周珩点了点头,负手踏入房中。男子跟上他的脚步,然后关上了门。
关雎宫中,灯火已灭。
何沅斜靠在榻上已经睡着,折扇从他手中滑落散开在毯子上。
赵锦摇摇晃晃摸到他身边,把手中灯盏放在桌子上,然后一骨碌爬上榻钻到何沅怀里。
何沅惊醒,迷迷瞪瞪地瞧着眼前人,好像做梦一样。此刻赵锦脸色红红的,衣服上也沾了熏人的酒气。
他眉头一皱:“怎么又喝酒了吗?”
赵锦傻笑:“嘿嘿,就喝了那么一点点。”
何沅连忙坐起身,想要招呼宫人前来点灯。赵锦拦住他,手上一用力又将他拽倒在榻上。
“嘘!别叫人过来,就我们俩。”
何沅叹了口气,握上她的手:“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怎么偏偏就是要喝酒呢!”
赵锦眼睛明亮如星辰:“因为喜欢啊。”
“那也不能没有节制呀,难受的时候看你怎么办。”
赵锦嬉皮笑脸:“有你抱着就不难受,快再把我抱紧些。”
“我又不是醒酒汤,有这奇效吗?”何沅嘴上打趣,却依言将她抱紧。
“当然有,你可是医我的良药。”赵锦眼眸含情。
“陛下这都是跟谁学的,肉麻的话一套一套的,也不嫌害臊。”
“怎么是跟人学的,句句出自肺腑啊!不信你感受感受?”赵锦抓起他的放在自己心口。
何沅无动于衷:“酒后胡言,不可当真。”
赵锦辩驳:“是酒后吐真言。”
何沅满脸写着不相信。帝王的情话不可信,醉酒之人也不可信,醉酒的帝王就是双倍的不可信。
赵锦眼珠一转,神神秘秘凑近他:“既然你说是酒后胡言,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看你当不当着!”
何沅含笑:“嗯好,你说吧。”
“我呀……喜欢一个人。”
什么??何沅脑袋嗡地一声炸开,这简直是晴天霹雳!他整个人如坠冰窟,冰层之下一碧千里,水草蔓延缠住他的脚腕将他拖入无尽深渊。
何沅抑制住颤抖:“是……谁?”
一瞬间他脑中闪过无数个画面,最终停留在春意楼中门外听到沈修远说的那句:“你还不是有所企图,你是想让我帮你追我五叔……”
会是沈晏吗?如果真的是他……如果真的是他……
赵锦艰难地在他身上爬来爬去,终于把嘴巴凑到他耳边:“是……是……”
她每动作一下都好像凌迟的刀子在他身上割一刀,时间一分分过去何沅也逐渐心如死灰,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却有一个声音传来,将他从濒死绝境拉回,那浅笑声如九天仙乐轻抚人心。
“是你呀,我的夫君何沅。”赵锦轻笑一声,不忍心再吓他了。
何沅猛然睁开眼睛,震惊、欢喜、质疑、惆怅的情绪从他眸中依次闪过。
赵锦盯着他的双眸,声音中也带了微不可察的颤抖:“予安,我喜欢的人当然是你呀!比喜欢其他所有人都要多,你知不知道?”
何沅瞪大眼睛看着她,片刻后伸手摸上她的头发:“看来是真的醉了。”
“醉是醉了,话也是真话。”赵锦着急,“你别不相信我,我是真的……”
“我信你。”何沅抬手堵住她的唇。
赵锦眼中泛起层层水雾,委屈巴巴道:“你明明就是不信我!你话中的语气是不信我,你眼中的怀疑也是不信我。”
何沅沉默了,如果说白天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此刻也融化在她一声声娇嗔的诉衷情中。
他将眼前人紧紧抱在怀里,柔声哄着:“怎么会不信,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