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日落时分。
研究员把周淘和他的师兄汤填送到楼下。
路上,他还在关心周淘的情况。
“我看你刚刚治疗时,有一段低频脑电波,是睡着了吗?”
周淘如实回答:“睡了一小会。”
研究员抽出文件夹,一边写一边问:
“中后阶段频率最高,有没有做梦?”
“有。”
经一下午的放松交流,周淘此时没有防备,回答得很流利。
研究员点点头,沉思了会儿又问道:“还是和以前一样,梦到许多毫无关联的场景和物品吗?”
周淘在这个问题的回答上,迟疑了几秒。
随后无声地点了下头。
她的脸庞在夕阳下,染上淡淡的粉色。
她还是对研究员撒谎了。
一联想起那个白衣少年,又看见余光里步态惬意的师兄,莫名觉得尴尬到无地自容。
她故意表现出兴致不高的样子,让研究员被迫停止了问话。
研究员的笔在纸板的某处点了点:“那么——”
“在这里签个字,我们的合作关系就结束了。”
“好的。”
“感谢配合。”
周淘签好字后,便与他们分开,朝回宿舍的路走去。
依稀听到身后热闹的声音。
“我回实验室了啊,你认得路吧,需要我给你找个学妹送你出校门不?”
“你找个学弟我也没意见。”
“啧。你还想不想让我帮你们宣传了?求人帮忙就这态度啊。”
“那也是我帮我师兄的忙,他非得给我挂个开发人员的名字,还占用我的手机号。”
“唉,你怎么就要回家了呢?你走了,设备坏了我找谁帮忙去啊。”
“你堂堂京饶大学,找不出一个机械专业的大拿?这要传到我们学校,不得——”
“打住!不许发表不利于两校友好的言论。”
“行,等你有空来陇时玩,我请你吃饭。”
“别等那时候了,你临走前能不能给我介绍几个你们学校的师妹啊?师姐也行。”
“……”
周淘偏头轻笑,路过网球场,两位学长的交谈声被球场的喧嚣盖过。
傍晚的空气格外新鲜。
平坦的柏油大道两侧,种植着繁茂的梧桐。
一只黑白斑点的野猫灵活地从枝头跃下,隐入密林中。
—
在报名实验室志愿者以前,周淘的备忘录可以用压抑和混乱来形容。
里面写满了让她别扭、痛苦的文字。
偏偏她还愿意没事就翻来覆去地看。
她反反复复地陷入认知怪圈中,折磨着自己,不肯跟内心和解。
她的书桌有两层书架,一层摆放的是专业书籍。
一层是课外书,全是跟哲学、心理学相关的书籍。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理论知识的掌握几乎如同一个专业者。
舍友失恋或是学业危机,她总能做一个最优秀的倾听者。
她开导了很多人,也帮很多人走出了心理困境。
唯独自己像找不到钥匙的小狗,一直被拴在锁链的尾端。
大家都在正常有序地生活。
她多数时候也算正常。
除了偶尔惊恐发作时,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不过,长久的封闭学习,让她的社交技能退化,甚至还不如一个孩子。
也许是在实验室说的话有点多,让她格外累。
那晚周淘睡得很不踏实。
早上还被噩梦吓醒了。
梦见她大三时做的课程设计——机械手臂,擅自从实验室里跑出来,趁周淘熟睡时把她的秘密日记全都发到了朋友圈里。
周淘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把手探到枕头底下摸手机。
视线短暂模糊过后,重新恢复了光明。
缓了大概十分钟,顺便确认了朋友圈是空白状态后,周淘撑着栏杆坐起,望向脚下。
舍友一个在肝论文,一个忙着海投简历,还有一个早早出门约会,不见人影。
毕业的氛围恐怕只有旁观者看得热闹。
令当事人无比头疼的只有论文和答辩。
更何况周淘答辩时,果真把完美论文讲述成了一坨答辩。
还好她导力挽狂澜。
还好她虽然语言能力差了点,但动手能力极强。
不然这可能会成为她大学生涯的第二个污点。
宿舍里,只有周淘还赖在床上。
明明人都坐在底下,周遭却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周淘想张开嘴说自己醒了,却发现嗓子哑得厉害。
像是刚从沙漠里爬出来的人,喉咙干得如一块裂开的土地。
她的刘海被汗黏着,潮湿的睡衣紧贴后背,被空调的风扫过后,冷得像块冰。
周淘用力清了清嗓子。
她渴得厉害,直接趴在床栏杆下,头朝底下的人说:“珊珊,你还没改完呀?”
一张熬夜过后的惨灰小脸从床底下探出。
珊珊一阵委屈:“没有——好桃子,你再借我一天电脑呗,我男朋友说新电脑明天才到。”
周淘搓了搓眼睛,她才不在乎电脑什么的。
她强忍着对珊珊男友的嫌弃,冲床下伸出手,指尖朝上勾了勾。
过了片刻。
床板底下缓缓伸过来一个圆脑壳和一只小肉手。
珊珊把一瓶矿泉水塞到周淘手里。
周淘对熟稔的人不会扭捏。
她迫不及待地拧开瓶盖,一口气灌下去三分之二的水量。
住对床的晓婷转过头,把周淘原本想说的话先说了:
“不是我说,你男朋友心够粗的。去图书馆学习不好吗?非要仗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