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几凡醒得很早。
她抹了抹脸,察觉到自己在与余汝槐的母女相处中第无数次留下了眼泪。
在洗漱好之后,她用霍许给她的皮筋扎好头发。
她决定收拾心情,不再执着于在冷漠的人身上付出温情,也不再让自己变成一个容易受伤的人。
客厅里,霍羽荟在窗边很专注地画画。
“姐姐。”
在看到郁几凡靠近后,霍羽荟和她打招呼,并不经意把画板挡在身后。
郁几凡逗她:“在画什么,不能给我看吗?”
“当然可以看,”霍羽荟嘿嘿笑,“不过要等完成后。”
郁几凡就夸奖了一下花园门口的花环,让她安心创作,她不会偷看的。
“那我们说好啦,你走之前要告诉我,我在这之前一定会画完的。”
郁几凡再一次惊叹于这个家庭没有秘密。
她一住进来,陶珍珍便知道了;她会离开,远在学校的霍羽荟也知道。
为了不打扰小画家创作,她打算下楼待着,便看到霍许坐在后院修补竹篮。
她跟他打了招呼:“这个怎么坏了?”
霍许只是指了指兔兔。
“它弄的?”
“一屁股坐坏了。”
郁几凡觉得奇怪,也没再说什么,接着又问:“你今天还休假吗?”
霍许点头:“柴火不够。”
郁几凡不信:“小房间都堆满了。”
但最终,霍许也没说出怎么个不够法。
他帮郁几凡把床铺都收拾好,打包去了她在外公家的房间,打好了饮用水,又砍了一整天的木头,忙得团团转。
这天,郁几凡终于搬回了外公家的房间。
那本用来催眠的书落在了霍许家客厅,她总也睡不着。
到了深夜,郁几凡起身去外公的书房寻找睡前读物。但她一进门,就被书架上的日记吸引了。
是了,外公生前每天都会记日记,如果要了解他的生活,没有比查阅日记更好的办法。
郁几凡站在书架前,按时间顺序挑选最近的一本。
她坐在书桌前,点上台灯,翻开第一页。
在这些日记里,郁几凡发现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原来第一次见霍许时,余汝槐把她扔在坡下,并非讨厌自己,而是她当时在和外公闹脾气。
因为外公始终不赞同他们夫妻俩靠耍心机手段做生意,父女俩的关系达到冰点。
但他们也不放心把女儿寄住在其他人家,便把郁几凡送到楼下,再打的电话。
等外公火急火燎下楼接,就见霍许拎着个行李箱来敲门,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大声说:“您宝贝孙女,我给接回来了!”
在这之前,郁几凡和外公只是逢年过节偶尔见面,所以关系不是很亲。但小时候的郁几凡一进门就鞠了一躬,说:“外公好,我是小凡,要麻烦你照顾我了。”
[两个利欲熏心的家伙,生了个心思纯净的天使。]
外公在日记里这样形容道。
之后,郁几凡的入学手续办好了,在霍许所在初中的附小就读,所以霍许每天都骑自行车载她上下学。
后来,霍许学业重了起来,放学时间比郁几凡晚了一小时,她就一个人留在教室里写作业等。
外公觉得这样不行,就让霍许教郁几凡骑自行车。
在这里,外公又写——
[这小子,像没教过人骑车一样,总也不放手,害得小凡学了好久也没有学会。]
后来,霍许不知道和班主任说了什么,再也没上过课后延时班,永远一下课就跑到郁几凡的教室接她,还帮忙背书包、拿课本。
当时什盈附小六年三班无人不知,刚转学来的漂亮姑娘,有个高年级的哥哥,班上的男孩子调皮得再厉害,也不会闹到郁几凡身上。
到了周末,总是霍许和外公下象棋,郁几凡就安静坐在旁边看书。
三个人从早春相伴到盛夏,又在秋天来临前分别。
外公在日记里说,这是他人生中美好到难以忘记的日子。
时间真的很残忍,会让一个人忘记原本幸福的时光。郁几凡像一个失忆的人,在字里行间找回残缺的记忆。
她记起霍许在下雨天带她去摘枇杷。
霍许爬到树上,把又大又甜的丢给树下的自己,说枇杷要吃新鲜的,被雨淋过比冰镇的还好吃。
后来,外公的日记里也有一处说到枇杷树——
每年冬天,后山的枇杷树开花了。花开得好,果结得多,小许就会特别开心。但有一年,树主人把树砍掉了,小许在树下坐了许久,消沉了近半月。后来,他向母亲要了一块地种玫瑰,前几年总不成活。
小凡离开后,小许收心学习,考取什盈一中,高考成绩佳,后在林北大学就读,和小凡在同一城市待了两年。
听闻汝槐有意送小凡出国留学的,问得具体时间和地点,透露给小许。这孩子两月内考取不错的雅思成绩,有意与小凡申请同一国家深造。但天不遂人愿,家中至亲意外离世。小许仁义,匆忙赶回什盈拾起家中重担。
就此,两个孩子无再多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