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暑假,天气少雨而闷热,英格兰笼罩在骄阳的热燥下,气温于七月攀升至全年顶峰。
在这样难捱的天气里,有人白天要被世上仅有的亲戚指使做家务、看着肥猪表哥吃掉一桶又一桶雪糕,自己的作业只能留到深夜偷偷躲进被子里做,闷得透不过气还不准施展冰冻咒…
比起他,那些宅在庄园古堡里享受清凉的人简直生在福中不知福,厚重石墙隔绝了外界的热浪,比寻常人全家面积都大的专属书房,便利的降温魔咒和取之不尽的美味冷饮……可他们还一副坐不住的模样。
马尔福庄园近来总有一位熟客拜访,来了之后却不多寒暄,坐在这家人身边直勾勾地看,卢修斯在家的时候,他就旁观马尔福大家长辅导孩子功课,卢修斯外出的时候,他就待在纳西莎附近,比如现在——
德拉科抬头偷瞄沙发另一端,正对上斯内普一双漆黑的眼,他心里哆嗦一下,赶忙低头继续看书,耳朵竖得老高。
“西弗勒斯,昨天拿给你的蛋糕配方试了吗?她喜欢吗?”纳西莎关切地问,她厨艺方面最拿手,尤其擅长烘焙,可惜他家小姑娘不能吃外面的东西,她只好把配料方子写给斯内普——当然,魔药大师是不屑于进厨房的,这份任务交给了米斯兰迪尔家负责做饭的小精灵。
“嗯,”斯内普打了个响指,手边凭空出现一只篮子,他把它推向纳西莎,“这是她托我带的。”
纳西莎接过小筐,余光瞥见心思飞离书本三千丈的儿子,笑着招手,“德拉科,快来尝尝。”
如蒙大赦般,德拉科丢下手上的书蹭到纳西莎身边,伸手就要从篮子里拿吃的。
“嗯?”纳西莎挑眉。
德拉科乖乖施了清洁咒,又从茶几的托盘里取出餐巾,铺在膝上、胸前,最后垫在手心从篮子里捏起一枚樱桃派。
斯内普把手揣进袍兜,打量着母子二人的考究举止。
他不是没事闲的非要来别人家打发时间,此番不过是想观摩一下如何带小孩。
当教授这么些年,他从不觉得“带孩子”有多困难,无论上房揭瓦的格兰芬多还是人小鬼大的斯莱特林,在他面前只要瞪一眼就都大气不敢出,当初那夫妇俩把小姑娘托付给他的时候,他也没觉得这是项多艰巨的任务。
只可惜,他摊上的小孩是欧若拉,那丫头自打去年认亲之后在他面前变得愈发嚣张。
“真酸!”德拉科忽然怪叫一声,原来他咬到了樱桃馅,脸皱成一团,“这么酸!诚心的吧?”
“德拉科!”纳西莎轻喝一声,然后转过身,“西弗勒斯…她怎么样了?”
斯内普想了会,回答道,“看上去不错,但我瞧着不太好。”
纳西莎的心跟着揪了一下,小心地问,“哪儿不好?”
哪儿不好?斯内普说不出所以然。
自打审判会结束,他就搬到米斯兰迪尔城堡跟欧若拉同住。
孩子既然交到自己手上,又是全O的底子,斯内普老早就在心里盘算着大干一番,甚至为她制定了学习计划。
念及欧若拉连番遭受打击,又没少因为沐家和巴多克的事操劳,他想着先给欧若拉一段假期,等她缓和过这阵子再开始功课。
谁知道小丫头转天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欧若拉早晨七点半准时出现在餐桌上,一脸神清气爽,怎么看都不像彻夜失眠或才起床的样子,斯内普心下大奇,但拉不下脸去问,两人这顿饭吃得格外沉默。
不问不代表他没办法知道,饭后回到房间,斯内普第一时间就叫来家养小精灵可可。
可可年纪比瑞塔大,性格更沉稳,平时和瑞塔一块负责照料欧若拉的生活起居,可可的丈夫奈米很早之前就被安格拉斯安排到斯内普身边,这两年没少因为欧若拉的事两头跑。
“小姐说了,以后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晨练,七点钟回房间洗澡,再出来用早餐。”可可拿出两张日程表,其中一张写得密密麻麻,另一张空了大半,竟是一份成熟的暑期及学期日程安排。
仔细看过两张日程表,斯内普由惊喜变成惊吓。
“魔药”、“咒语”、“古代魔文”这些他都没意见,“黑魔法”他也接受良好,但那堆中文符号是什么东西?
——不懂没事,他可以实地考察。
于是,第三天早上五点,魔药大师占据城堡一处视野极佳的位置向外眺望。
窗外空地上,欧若拉穿着件没有披风的黑色紧身衣,裤脚全塞在长靴里,头发盘到脑后梳成一个圆髻,手臂、大腿和小腿各绑着大块青黑色的鹅卵石,双手握着把银光闪闪的短剑穿梭在会动的木头桩子间,一边比划一边蹦跶,一练就是两个小时。
早餐时,两人表现均与前一天无异——欧若拉主动道早安、斯内普应声点个头,再就是长久的沉默。
米斯兰迪尔的砖墙不仅隔绝开夏日的炽浪,连窗外的热闹生机也一并拒之门外,整幢城堡大得惊人,所有生物都专心地做着自己的事,除非三餐或特地去寻,走廊和庭室里时常都是空寂静穆的。
自那天之后,斯内普就明白,欧若拉与二十年前的自己完全不同——同样是十二岁换监护人,可他没有一位本事通天的母亲、更没有一位负责任的父亲,最重要的,少年斯内普与如今欧若拉的心智也相差甚远。
当年他因为母亲的事对普林斯家族心怀怨怼,若不是他们把母亲逐出家族,她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斯内普同样记恨玛格丽特这些年对他们母子的不闻不问,人生前十二年的生活在他心里蒙了厚厚一层积尘,玛格丽特·普林斯和里昂纳多·米斯兰迪尔自认为可以用春雨般的善意鼓励男孩成长,哪曾想在少年斯内普眼里,那些施舍般的示好滋生了他心底的泥泞——老米斯兰迪尔夫妇“虚伪的善良”如同蜘蛛尾巷旧围栏外堆满垃圾的河床一样恶臭。
老夫妇为他请了最好的礼仪老师、教他上流社会的相处之道、毫无保留地替他辅导功课、每个节日和生日准时送上礼物、还领他参加名流们的聚会……少年斯内普享受着过去不曾拥有的物质与人脉资源,他不再日夜想念科克沃斯镇红发绿眼的姑娘,心性变得和他的新伙伴们一样乖戾阴沉——他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