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临最尊贵的人,是天子。
她想象过无数次,她若有朝一日跪在他面前,当怀着怎样的心情?恭敬,敬畏,恐惧,还是厌恶?
而此刻,她竟然平静地有些想发笑。
天子高高在上,臣下匍匐在地。一个高贵如神祇,一个卑微如蝼蚁。
什么孬话?
那句“落魄的罪臣之女”吗?
可她的父亲,正是他亲口定的罪啊,她是名副其实的罪臣之女啊。
又算什么孬话呢?事实,不正是如此吗?
天子皱眉:“你无话辩解吗?”
她道:“臣无话辩解。”
天子厌道:“这便是红鸳教出来的好臣子?”
她默然。
皇帝点点头,面不改色,却叫人能感受到他周身不怒而威的气场:“你既不愿辩解,那你便是有罪。有罪就好好跪着,直至你心甘情愿认罪领罪那一刻。”
真是奇怪,她会害怕阴谋算计,却不害怕天子之怒。
见皇帝已走远的背影,傅渺然拭干眼角的泪水,抖抖衣裙上的灰尘,施施然起身,看着还跪在地上的燕清安,露出了畅快的笑意。
“燕史徒委屈吗?只可惜啊,方才若是好好争论一番,跪在这里的可能就不是你,而是我了。”
傅渺然故作惊讶地叫唤了一声:“啊瞧瞧,我给糊涂了!哪怕燕史徒方才好好辩解,陛下也不会向着你的。毕竟,我有纪午侯府,燕史徒有什么呢?”
她掰着指头,好似真的在细细数:“是你师父,还是你那大厦将倾的平誉侯府呢?亦或者,是你如今还在西北部苟延残喘的父亲?”
燕清安咬紧牙,索性闭眼不再看她。
师胧卿闻言,上前隔开二人:“傅姑娘口无遮拦,总有一天会遭报应!”
傅渺然睨着她,嗤嗤地笑起来:“现在知道逞强?刚刚怎么不替她出头啊?你们两个真是好玩,不愧是好姐妹呀!”
她心中痛快了,也不再找茬,留下几句不痛不痒的嘲讽话便扬长而去。
师胧卿气得身体发抖,红着眼蹲下身子环抱住燕清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阿燕,我对不起你,是我太没用了……”
燕清安缓缓吐出郁在胸口的浊气,勉力扯出一抹笑:“我无事,此事不怪你。”
师胧卿顾不得拭泪,颤着嗓子道:“阿燕,我去寻师父,师父会理解你的,她舍不得让你一直跪在这的。或者,我去求太阴公主,她最是同你要好,陛下也最宠她,只要她开口,陛下就能宽恕你……”
她摇摇头,抬手擦去师胧卿的眼泪,郑重嘱咐道:“陛下要罚,无人能阻拦。你赶紧回文津苑,将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师父,好好给师父认个错,然后你便老老实实待在定天阁,千万不要再跑来寻我,懂了吗?”
“阿燕,可是……”
“没有可是。”她斩钉截铁地打断师胧卿的话:“此事自有我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