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忻然许是喝醉了,上下眼皮忍不住开始打架,他打了一个哈欠,随意地靠在榻上小眠一会儿。
他原没想着睡去,可房内香甜的熏香好似一双无形的手,勾着他入梦。
是的,他做了一个梦。
不,那不是梦。
与其说是梦,不如说,他想起了一些往事,一些被他刻意忘记的往事。
他在梦里,把着酒杯,强行塞到少年的掌中,少年有些窘迫,却还是礼貌道:“傅公子,我不善饮酒。”
他大手一挥,召来数十位美貌如花的女子,让她们弹奏《太平乐》。
少年皱着眉,无言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本是歌唱太平盛世,为何用的是这般娇媚无力的声音?傅公子,这不合适,你快让她们退下吧。”
他挑眉,从他手里抢过酒杯,蛮横地喂到少年的嘴里,少年被他出其不意的举动惊吓到,半推半就地咽下苦涩的酒水,呛得眼泪直流,呛得满脸通红,整个人抖得像一只娇小的兔子。
他大笑,命美人们停下演奏,一个一个唤过来让她们劝酒。
他看着在被不计其数的女子包围的无措少年,突然萌生了一个霸道而又阴暗的念头。
霁月清风的公子,被人玷污了,还会这样从容骄傲吗?
他讨厌干净的少年,凭什么他就可以不染尘埃,可以永坐高台?
他要把他拽下来,要他在世人眼里跟他一样坏。
他趁乱拽下了少年腰间的玉穗……
他把少年灌到不省人事……
他把官伎中容貌最娇艳的女子拉入房中,吹灭烛灯,于黑暗中压至身下……
他把玉穗丢到女子身上……
他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心中畅快无比,比儿时因为嫉妒大哥而偷偷撕坏他的书籍导致大哥被先生责罚还要畅快。
就该这样,就该这样。
……
“玉帛来王会,山河拱帝京。
日行王道正,星列泰阶平。
人醉笙歌地,山围锦绣城。
宫花留舞燕,御柳著啼莺。
蛮獠全归化,羌胡已罢兵。
愿言封禅稿,虎拜颂河清。”
(这是《太平乐》的歌词,歌颂和平,没有xing暗示)
……
原本甜美的歌喉因嘶喊而变得沙哑。(唱歌唱的)
“人醉笙歌地,山围锦绣城……”(还是歌词)
画面一转,他见那位娇艳的美人独自坐在他面前,浑身湿透地抱着琵琶,浅浅吟唱。(只是掉进水里了)
她唱着唱着,忽然扔掉怀中的琵琶,琵琶坠地发出清脆的崩弦之音,然后她缓慢地向他爬过来,用那双沾满湿意的手牢牢地抱住他的双腿,让他动弹不得。(湿意是指水)
“宫花留舞燕,御柳著啼莺……”(依旧是歌词)
女人继续唱着,那声音宛如从深渊里传上来的,又黏又冷。她的头发湿漉漉的,遮盖住了她的脸庞,她骤然抬首,露出那张被水浸泡浮肿的烂脸,眼眶中空洞洞的,那双明亮的眸子不知所踪,只余了两行血泪。
傅忻然吓得全身都僵直了,想要呼救却喊不出声音,他蹲下身去扒那双手,可他越是挣扎,脚上的双臂收缩得更紧。
他要吓晕过去了。
忽然,耳边的歌声停止了。
他涕泗横流地往四周望过去,只见一位白衣公子悬吊在房梁之上,头无力地垂着……
啊!
傅忻然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头上细汗密布,身上的衣服也被冷汗浸湿,他抚了抚胸口,却意外发现身旁多了一个人。
他此刻已是惊弓之鸟,被身旁突然冒出来的人又下了一跳,哆嗦着质问:“你是何人!”
小厮恭顺地低着头:“公子眼睛受了伤,小的是来给公子上药的。”
听闻来意,傅忻然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抬起头,缓缓地望着傅忻然笑:“小的叫耀陵。”
曜灵。
傅忻然目眦欲裂,他挣扎着起身,方才意识到乐伎们还在演唱《太平乐》,刚唱到“人醉笙歌地,山围锦绣城”。
他突然大发雷霆:“够了,别唱了!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一众官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慌张地站起来正要告退,傅忻然却眼尖地发现为首的官伎有些眼熟:“等等,你站住!”
女子听话地停下脚步。
“你是谁?”
女子抬起脸,小声嗫嚅道:“回贵人,贱妾名为莲姬。”
莲姬。
傅忻然一阵头晕目眩,脑海中适时回想起梦中的画面,他身下的女子半死不活,苦苦哀求:“莲姬求求贵人,放过我吧……”
傅忻然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他的眼前一直闪现着女子美艳的脸和肿烂的脸,耳边一直回想着《太平乐》的曲调,还有那梁上挂着的尸体。
他后怕地向房梁上望去,但惊觉,屋中的陈设与画舫雅间一模一样!
他早已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他绝望地尖叫着,推开门跑出厢房。
……
整个上午,萧允贞在府中都没有见到燕清安,这不禁让她有些微愠,正当她挽着披帛喊住低头盛送菜肴的婢子,询问燕清安此刻身在何处时,却注意到不远处传来喧闹的动静。
她难免发疑,谨慎地后退半步,将半个身子隐在侍女身后,转头却见一位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男子朝她这个方向扑过来,她下意识闪避一侧,男子扑了个空,整个人倒在侍女脚边。
众人被眼前的一幕震惊,那男子倒像是抓住浮木一般紧紧抱着萧允贞侍女的大腿,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师二兄,我错了,我不该陷害你,不该让你受千夫所指……”
萧允贞皱眉,显然是生了怒气,指着傅忻然厉声道:“还不快把这个疯子给我拉开!”
她身侧的数十位侍卫闻言纷纷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