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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二鸟(1 / 2)

来请人的是个面生的小侍,他弓着身子,极尽恭谨,声音全然陌生。

此处非皇宫,红鸳身侧只带了几位定天阁的宫侍,若是她支不开贴身的人来请,托林苑的下人辛苦跑一趟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燕清安心中略有疑虑,算算时间,红鸳这时候想来是在行宫陪侍,为何要腾出时间来请她?

“何事如此要紧,竟此时邀我?师史徒是否同往?”燕清安抖抖手掌,将掌中鱼食残渣颠落水中。

那小侍头垂得更低:“小的只是个跑腿的,大人不曾吩咐过什么,只让燕史徒一人速往,并未着人去寻师史徒。”

听这话倒像是什么要事,燕清安点点头,吩咐青棣在原地等她,便令小侍即刻带路。

小侍腿脚麻利,走得极快,让跟在身后的燕清安跟得有些吃力。

她并不熟悉林苑的路,七拐八绕后看见逐渐浮现在眼前的高大殿宇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她刚止住脚步,便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三五个佩剑的侍卫,已然死死堵住来路,连方才路过的宫门都被人拴上了。

她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小侍,竟从他脸上察觉到一丝莫测的笑意,忍不住冷声喝道:“这是何意?请我的并非祝史,你可知假传定天阁传唤意旨的后果?”

那小侍并未被这句问责唬住,依旧弯腰赔笑,只是语气里多了几分戏谑:“燕史徒,多有得罪了,只是行至此处,还请与小的同去面见殿下吧。”

他方才只对她说是“大人”来请,并没有说清楚是否是祝史亦或是红鸳大人,只是她先入为主,误以为是红鸳差人来寻她,不小心着了人的道,也只能暗暗懊悔是自己思虑不周,不够谨慎。

而今他又说是去见殿下,这殿下又是哪个殿下?皇后公主可称殿下,亲王皇子亦可称殿下,宫中可称殿下的人委实多,她脑海中却莫名想起那位寡言威仪的太子。

她每走一步,心中便凉下一分,她看着眼前越靠近越显得巍峨雄伟的宫殿,不安的情绪就一丝一丝扩散至全身,她不知道面前等待她的是什么,定天阁的史徒与太子私自见面若是被皇帝知道了又会是什么下场,可她自打踏进萧应宸的地盘,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殿内点着熏人的龙涎香,浓重的熏香冲散了她身上寡淡的秋凉,萧应宸果真半倚在殿内的卧榻之上,身上裹着驱寒取暖的裘衣。

她一凛,见身后的小侍留守殿外,连殿中也无甚宫人,心中更是不明意味,只能先行下跪行礼:“臣见过太子殿下。”

不过是仲秋,萧应宸的殿中却生了地暖,那蛮横的暖意自她手心直直冲撞她的全身,刚从殿外受了寒气踏进来的燕清安被这一冷一热的气温裹挟着直打了个激灵,只觉得骨头都要被这蛊惑人心的温暖酥麻了。

萧应宸并未出声,燕清安也不敢擅自起身,只能维持跪姿僵持,她低着头,觉得殿内温度似乎渐升,逼得她额上沁出薄薄的细汗。

良久,萧应宸才咳了一声,但仍旧没有让她起身,他似乎在病中,本就沉的嗓音变得更为嘶哑:“燕史徒可知今日陛下接见了一位奇人?”

见萧应宸的模样,想是因病并未陪在皇帝身侧,否则他此时便能见到他自己口中的“奇人”,可他人在自己的宫殿,却似乎对皇帝行宫处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燕清安越来越琢磨不透萧应宸是何用意,只好硬着头皮回应:“臣方才见过那公子,被陛下身边的启明领着前去陛下宫中。”

萧应宸点点头,兀自饮了一口茶:“那燕史徒知不知道他为何而来?”

“梁公子出自望族,被宴请于此也在情理之中。”燕清安俯身,不敢将心思泄露半分。

萧应宸突然闷笑一声,放下掌中杯盏,长叹:“孤倒不知燕史徒此番做派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燕清安闻言不禁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正当她斟酌措辞为自己开脱时,却又听见萧应宸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阮阳梁氏,此次是带着长平关舆图而来的。”

萧应宸睨着跪在脚边的少女,语气渐戾:“燕史徒,你与梁子谨似是相识啊?”

燕清安背后一凉,心中亦是惊惧。

她今日得见梁子谨,只是以为皇帝单纯重视远在阮阳的梁氏一脉,以此向大临八大氏族聊表倚重之心,却不曾想到梁子谨身上竟有如此贵重的舆图。

长平关之战僵持不下,若此时有长平的舆图在手,加之东璞本身对大临长平的山脉并不熟悉,若能依据地理优势调整战略,未必不能打破僵局。

梁子谨进献舆图这一举措有多重要已然不言而喻,而梁子谨是由萧应祁引荐的,如今萧应宸直言自己与梁子谨相识,难保不多想,认为自己早已和萧应祁勾结上了。

她不知道萧应宸从何得知自己与梁子谨的关系,但如今情景,只盼着能把自己与萧应祁的关系撇清,打消萧应宸对他的怀疑。

她努力回忆以往和萧应祁相处的点点滴滴,硬着头皮答道:“相识,点头之交。”

萧应宸不语,沉默地抚摸指上玉戒,良久才点头道:“燕史徒真是好算计。”

燕清安不敢出声,又听见萧应宸低声道:“宫中花房那位从定天阁分派出来的宫婢,名字是叫玉兰?”

她头皮发麻,不知该如何应答。

“燕史徒以为自己百密无一疏,却不知手段实在拙劣,孤一查便知。花房送往平誉侯府的天仙子,是这宫婢撺掇监察花种的宫人替换的,燕史徒想让傅家那蠢材出丑,便以花香入手,如此便能使人产生幻觉。可这宫婢凭什么帮你,乃是因为你曾救下她的嫂嫂,将她安置在梁氏京中的宅子中。燕史徒,孤说得对是不对?”

隐秘的心机被当作笑话一样轻易揭起,本该惶恐的燕清安此时反倒平静下来,若是依萧应宸所言,他恐怕是因平誉侯府中傅忻然莫名疯癫口吐狂言而起疑,几番调查之后才顺藤摸瓜察觉到了她与梁子谨的种种,而有意忽视梁子谨和萧应祁的关系,定是因为他不相信区区史徒会想方设法与一位回宫不过一年而又毫无势力支持的皇子攀上关系。

毕竟,她若有异心,早该和萧应祁的同胞兄长萧应觉暗度陈仓,何必舍近求远呢?

萧应祁所言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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