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事实摆在了台面上,纵然他的才华仍遭人忌惮,可没人把他放在眼里,没人愿意相信他有何能耐可以与太子分庭抗礼。
萧应宸也这样认为。
故而他宁愿猜疑她与梁子谨,也不会猜疑她与萧应祁。
她气息渐稳,方才还因恐惧而忍不住颤栗的身体定住,总归带了几分从容:“臣供认不讳。”
萧应宸冷笑:“燕史徒,你可知,若是孤想要一名宫婢悄无声息地死在缙宫中,有千百种方法。孤不是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你不是已经见识过了吗?”
才平复的心又因萧应宸的几句话开始狂跳,她耳边如有蝇虫鸣叫嗡嗡不停——她何时在隐秘的角落见过宫婢死在她眼前,无非是去年萧应祁的洗尘接风宴上!
宫女溺亡一事,设局之人竟是萧应宸。
他连自己都算计进去了。
故意让宫人谣传是太子陷害九殿下,将自己也深陷流言之中,反倒让陛下打消猜忌。
他费尽周折,无非是想给萧应祁一个下马威,告诉这位年少的皇子,并非人人都对他回宫一事喜闻乐见,也在告诫那位稳坐中宫的女人,万不能因为亲生儿子回到身边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同时又让皇帝对太子动了恻隐之心,不能因另一位皇子的归来而薄待了他这位名正言顺的储君。
好一个一石二鸟。
她惊讶于萧应宸的直言不讳,更惊讶于萧应宸当真是无所顾忌。
他毫不在意她是否会将此事戳穿,亦或者说,他笃定她根本不敢说出去。
他既已知晓一切,知晓她在平誉侯的所作所为,更知晓永裕园意外撞破他设局之人是她,他仍不动声色隐藏至今,像一条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只待猎物上钩。
她若不识趣,他大可以颠倒黑白,像当初在陛下面前辩解一般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再三言两语将她推出去混淆视听。
她当初只觉得自己已经脱险,却不知在永裕园的无人暗处,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
难怪萧应祁呵退那两个宦官之后竟无人再回来寻她,难怪那晚从醉欢湖的亭边小径通往文津苑的道一路无阻,只因是萧应宸暂且放过她一马罢了。
作为定天阁的史徒,那夜出现在永裕园已是可疑,为何就偏偏撞见宫女宝儿溺亡,为何她明知宦官暗下杀手有违宫规却没有出面制止,为何她又恰巧逃至萧应祁所在的亭子?
无人在意她是否只是因为胆小惊慌谨慎怕事,所有人都只会觉得她包藏祸心。
那时候,她甚至从未见过萧应宸,可她,早就在那时候就变成一颗任他拿捏的棋子。
难怪上元宫宴,萧应宸诘问她:“孤为何要帮你?”
没用的棋子才需要被丢弃。
她是否该庆幸,自己于萧应宸而言还算是有用?
她攥紧拳头,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不堪一击:“关于臣,太子殿下还知道些什么?”
萧应宸轻笑:“关于你,孤知道的比你想象中还要多。”
话已至此,燕清安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她直起身子,面对站在她跟前高高在上的男子,掷地有声:
“既如此,殿下不妨直言,殿下需要臣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