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床前,轻轻跪下,手止不住地往身上蹭,妄图蹭掉手上的泥土。
温毓吃力地抬起手,想去触碰她:“脏兮兮的。”
燕清安的眼泪坠了下来,她急忙握住温毓抬在半空中的手,努力撑起一抹笑:“我想尽早回来见母亲。”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如刀割——尽早?若真是尽早,也不必拖到此时,为所剩无几的时光而痛心。
温毓虚弱地笑了笑:“我会等你回来的。”
卫氏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将屋中众人尽数引退,原本拥挤的寝屋顿时冷清下来,燕清安心愈发沉了,深吸一口气想要忍住哭意,不料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
“别哭,清安,别哭。”温毓抚摸着燕清安的脸,干瘦的手指硌得她脸生疼,“我只是去寻你父亲。”
她忍得胸口发疼,上气不接下气地应道:“不哭了,母亲,我不哭了。”
燕清安浑身颤抖,紧紧握住温毓的手,好似只有这般才能多留住她一会儿。
温毓将头转正,浑浊的双眸难得亮起了异样的光芒,她盯着房梁,怔愣开口:“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你送进宫里,事到如今,我才知道我错了。”
燕清安摇头呜咽:“母亲没有错,母亲都是为了我,我从来没有觉得母亲做错过什么,是我不好,我总不能常伴母亲身侧尽孝,让母亲宽心安心。”
温毓认命般闭上眼:“不,我错了,错得彻底。可尽管如此,我仍旧希望你往后能过得好些,要比我好些。”
适时天空惊雷炸起,电闪雷鸣,诡异的闪电将屋内都照得通明,燕清安惊讶地看着病榻上温毓的嘴一张一合,好似在嘱托着什么,可她被震得双耳欲聋,快要听不清母亲的临终之言了。
温毓将话说完,气喘吁吁:“这是母亲能为你做的最后的打算了。”
“我这一生,孤苦又庸碌,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只有你一人了。”
“清安,往后凡事都要与祝史大人有商有量,她教导你十年,应当比我更了解你爱护你。”
“若有难处,定要告知你何伯父,莫要像从前那样强出头,如今已没有外祖父母的庇护,你更应当珍重自身。”
“退无可退之时,你记住,你还有你的舅父。”
“那些信,你父亲写的信,待我去后便烧给我吧。这一辈子,我都没有留下多少关于他的东西,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黄泉路上了。”
“清安,你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认不出他来了怎么办?”温毓皱着眉,一颗泪珠滴落在枕间,“他在下面,一定也等了我许久吧。”
她慢慢阖上眼,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鲜衣怒马的少年亲自将玉兰花塞进她的怀中。
“阿吾,你等等我。”
曾有人说,她这辈子,除了等待,就什么都不剩了。
这一次,不用她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