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安噤声默然,安静地点了点头。秋风扬起她的乌发,她不敢伸手去撩,也不敢去看萧应祁。
她心里已然有预感他要说什么了,想要一笑了之阻止他开口,免得待听到实话之后心里更加难受,可她到底做不到那么坦率,还是选择硬着头皮等待萧应祁的话:“殿下请讲,我在听。”
萧应祁看着眼前略有些拘谨的她,原本想要一吐而快的反倒郁结在心,叫他还没开口都深感烦躁。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未觉得前半生的哪一句话比此时更加难以启齿:“那日之事……是我鲁莽了,不承想给你带来困扰。”
萧应祁所说的事情自然是指他暗示阿宁送她白玉兰花环一事。
他果然是明白的,明白那样的举动对她来说有何意义。
他不是个乐于玩笑的人,亦不会故意将此事当作乐子向她打趣。
可正因为他是个多么端直的人,才会让她在那一瞬间真的以为他是真心的、一如当年父亲向母亲示爱那般赠予她最爱的花。
她哪来的自信?哪来的脸面?会误以为萧应祁的目光中容得下她?
“那日,我只是觉得白兰花开放的模样煞是好看,不想让你错过花开的盛态,这才告诉十五你钟爱白兰,想借他之手转送给你。”
合该是这样的,本该是这样的,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怎好光明正大地将花环递到她手上,这才会叫她在路上碰见阿宁。
对于他而言,这不过是普普通通的白兰花环而已,这不过是恰巧用来逗幼弟开心的玩具而已,哪里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深意了呢?
他是堂堂当朝九皇子,母亲是中宫皇后,亲兄长是陛下爱重的昭王,在世人眼中,能与之相配的女子必定出自同样煊赫的高门,必定温婉贤淑,举世无双,而这一切,都与她毫不相干。
怎能因为她自以为是,以为二人曾有过交心之言,有过所谓的“共历风雨”,就生了错念呢?他是如神祗般的谪仙似的人,岂是她能妄想的?
“我只是怕你误会,给你添了麻烦。”
甚至尤不死心,非要亲耳听见他说这样的话方能甘心。
她努力隐忍,强行拉回下垂的嘴角,双手掌心因大力握紧缰绳而摩擦生红。
她强迫自己笑:“殿下若觉得花开甚美,不必摘折,有心人自会瞧见。殿下摘了花又送不出去,未免可惜了花。”
她以为自己在心中千回百转地想了这么多遍,定然可以回应得完美无瑕,可话说出口,还是杂了几分埋怨,几分辛酸,几分苦楚。
她厌恶极了这样的自己,明明并非谁的错,可她偏要找一个莫名其妙的发泄口来宣泄自己的情绪,用怨恨的话语去刺伤旁人。
萧应祁一时哑然,旋即回头不再看她,只低低地道了一句:“抱歉,我先前并不知晓你即将有婚约在身……”
这话轻飘飘的,似乎落在燕清安的耳朵中瞬息就被风吹散了。
她忽然感应到了什么,心中原本灰扑扑的世界好似透了一小束光,她看着那束光,也总觉得若是伸出手就能抓住。
她的心不知所谓地悸动了一下,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不知为何生出一股冲动,想要辩解什么的冲动,她有预感,若是什么都不说,她定然会错过什么让她终生都后悔的东西。
她启唇去喊他:“殿下,我并没有……”
想说的话还没有脱出口,徒然被一阵杂音打断,她像是一把刚燃起来的薪火被突如其来的凉水浇灭,回过神来时只感觉自己胸口处的心狂跳得厉害。
本应该在猎场中狩猎的太子不知为何出现在他们二人眼前,而他身侧御马而行的人生着一副极其陌生的面孔,身后亦跟着不少随行的侍从。
“孤道为何迟迟不见九弟身影,原是与祝史的人待在一块。”萧应宸对面前二人毫不意外,嘴角扬起的笑却是万分冷而傲的。
燕清安垂眸,谦和地问安:“臣见过太子殿下,齐将军。”
太子身旁的男子虽面生,可瞧着穿着打扮身份不凡,想来应是刚回盛缁的齐戬。
面对萧应宸颇带恶意的嘲弄,萧应祁面上却并无惧色:“太子殿下言重了,我起初只是来此寻太阴,不过正巧碰上史徒与太阴待在一块,她不善骑术,太阴便托臣将她送回马厩处。”
燕清安点头应和:“正是如此,不料惊扰太子殿下鹤驾,臣有罪。”
话虽如此,她与萧应祁一直是沿着木林猎场的外缘往回走,并不曾擅自闯进猎场,也没有刻意引人注目,而萧应宸若是早就进了猎场,又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处,刚巧又带着这么多侍从与他们二人“偶遇”。
所谓“惊扰”,更像是太子早已知道他们二人的踪迹,特意守在此处。
想到这里,燕清安忍不住身上发寒,一颗心更是慢慢坠入谷底。
果不其然,萧应宸笑言:“竟是如此,倒是孤误会了。若是被旁人瞧见,想必也会觉得是九弟你与定天阁的人关系匪浅吧。”
这话说得实在刻毒。
前不久因邬州钱粮一案,定天阁差点背上与昭王暗中勾结的大罪,所幸皇帝暗中压下此事才不致招惹纷争,而今她与萧应祁二人并骑而行,又被太子有意说成“关系匪浅”,好似她现在就是与昭王一党勾结的逆臣。
当初太子并不相信她一位小小史徒有胆子与昭王或萧应祁暗通款曲,如今改变一套说辞,污蔑是萧应祁有意与她亲近,图谋不轨居心叵测,若是传出去,或许大有人会相信。
实在无奈,实在气愤。
燕清安正色,义正词严:“太子殿下何出此言,既已言明缘由,便知我与九殿下堂堂正正,太子殿下御下有方,自然不会任由旁人诽谤。”
言外之意,若是有此谣言传出,就是你萧应宸有意为之了。
燕清安不知何来的胆量居然敢当面反驳储君,她迎上萧应宸的目光,见他牵动嘴角,笑意渐失,眸光中泛起冷冷寒意。
双方僵持中,忽然草丛中有野兔惊现,扑腾着双脚藏匿起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齐戬开口道:“狩猎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殿下再耽搁时间,恐怕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