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师府的那几天,燕清安想了许多事情,也想通了许多事情。
她在想,皇后与白家是什么时候就在筹谋这一日的?
她曾去刑部大牢问过那儿的狱卒,陆平是什么时候死在牢狱中的,传闻傅严在牢狱中发出忿忿之词可是真的,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便有一颗怀疑的种子种在了燕清安心中。
或许最初的最初,替傅严遮掩劣迹的正是白家。
二十年前,萧诲在萧诤出征在外时借机登基,昭告天下的圣旨若非是先帝留下的,那又是从何而来的?
众所周知,圣旨上的卷轴正是用苏桑的蓝雪玉雕制而成,如若当时萧诲手中的圣旨并非出自先帝之手,那么就定然是用蓝雪玉假造圣旨以假乱真,而白家从一开始便如法炮制,串通傅家一起将苏桑的蓝雪玉源源不断地运回盛缁京城,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用相同的办法将萧应觉拉上皇位。
只是令白家与傅家都没预想到是,傅氏手中握有蓝雪玉的事情中途被红鸳和燕清安察觉,皇帝亦不敢将此事大肆宣扬,以防有心人借此作文章翻出二十年前他利用蓝雪玉假造圣旨顺利继承皇位一事,一方面又想给废太子机会——如果废太子品行尚可,自不会任由傅家为所欲为,亦可利用铲除傅家一事来树立自己在朝中的威望;如果废太子品性不佳,与傅家一起同流合污,皇帝也可以借机将傅家用作替罪羊留下废太子一条性命。
而白家亦顺手推舟,将傅家推入废太子的手中,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燕清安不知道白琅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叫傅严傅辽对此事守口如瓶,但燕清安确信的是,白琅虽卸甲多年,一直留守城中看似无所功绩,实则已将白家的势力深深地渗透进盛缁的每一寸土地。
皇帝害怕白琅手中的兵,那么白琅便不再掌兵,换一种方式与皇后暗中在京中朝中结党营私,起初皇帝希望可以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这才选中了白琅,可皇帝没有想到的是,他手下训的从来就不是一只猎犬,而是恶狼。
皇帝要用白琅,就要给他这个权力,可当他意识到白琅逐渐脱离他的掌控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毕竟从一开始白琅就伪装得过于完美了。
一个在朝中扮演着对皇帝唯命是从的“良臣”,一个在后宫扮演着对皇帝马首是瞻的“贤后”,皇帝敏感多疑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人愿意万事都顺着他的毛,皇帝自然满意得不得了。
就像当年,皇帝对各家的兵权如此忌惮,白琅可是第一个站出来愿意将手中掌管多年的军队上献朝廷,顺带抹杀了新秀良将燕吾,挫伤了姜家的锐气,主动把皇帝对各家武将的敌意往自己身上揽,化解成了各大将门之间的争斗,皇帝怎能不对白家安心?
可是而后多年,白家的所作所为又让皇帝生了忌惮,为想要拥立萧应觉,他们不惜设计萧应宸发动宫变,已经到了皇帝所不能容忍的地步,而恰好长平关大捷,汝宁王率领众将士得胜归来,红鸳在宫中许多年早已参透了皇帝的本心,生怕从前皇帝对武将的猜忌再度转移到她和汝宁王身上,而一方面皇帝又苦于没有“名正言顺”的借口除掉白家,红鸳便“借刀杀人”这一招。
红鸳就是那把刀,杀的是皇后和白家。
皇帝没有立场将从前白家做的恶事翻出来,只因那也是皇帝自己意愿,既然如此,若是红鸳可以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假借与白氏勾结的罪名去做皇帝铲除白家的借口,以红鸳与白琅的共沉沦来换取皇帝的安心,也解了皇帝两大心头大患——白党势力的削弱与汝宁王在京为数不多的牵绊,怎么不算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呢?
红鸳便是如此才存了死志的吧。
只是汝宁王死在了半路上,红鸳的筹谋也再无用武之地了。
燕清安凝眸看着眼前的漂亮妇人,深宫之中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看起来比同龄人更显得年轻貌美一些,只是她眼中的阴凉总是夹杂着对某种东西疯狂的渴望。
萧应觉与萧应祁貌美,很大程度上遗传了他们母亲的容颜,可燕清安从未在那两位男子的眼中看到这股令人害怕的执念。
她理应害怕魏皇后的,不管是因为地位还是因为城府,燕清安都没有资本在她面前叫嚣,可是事到如今她却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可恐惧的了。
应该失去的与不该失去的,她都已经失去了,正是因为早就一无所有了,在魏皇后面前她亦变得勇莽:“娘娘与都督应该也害怕汝宁王的兵马赶到京城吧,也害怕红鸳当真面呈陛下给陛下一个足够正当的理由废黜都督吧,所以汝宁王绝不可以活着赶到京城,只有这样,红鸳才会误以为是陛下暗中对汝宁王痛下杀手,对陛下失望,只有这样,红鸳才会迟疑,而你们也有机会杀了红鸳,让红鸳手中关于白家的把柄一同葬进火海之中。”
她上前一步,祠堂阴冷得让她的身子都止不住颤抖起来:“毕竟,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借着红鸳与陛下的冲突,在皇宫混乱之际掌控整个朝堂,推着昭王上位,又保全了白家的地位和荣华。让臣想想,与红鸳争执过后龙体有亏沉疴的陛下还能活多久?陛下一定撑不到太后回朝,而不论是皇宫还是谢家都已经被你们控制起来,宫外的大臣们只知陛下病重而不知皇后竟有如此本事在宫中与白都督里应外合,待到陛下驾崩之际整个朝堂都已是你们白家人的囊中之物了吧,太后就算回朝又有什么用?届时昭王‘名正言顺’登上皇位,她老人家还能带着旧臣讨伐天子生母么?”
燕清安掷地有声,话语回响在整个昭真祠,魏皇后一语不发地盯着她,而她身侧的宫婢却先一步上前,一巴掌狠狠打在燕清安的脸上:“大胆,竟敢诋毁皇后,满嘴胡言乱语诅咒陛下。”
燕清安生生接下这一巴掌,片刻耳鸣之后方觉得脸颊肿痛,她没有吭声,静静等待着皇后的动作,可皇后只是静静地睨着她,良久之后才启唇:“燕史徒,本宫说过了,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没有收回的余地了,原本本宫以为你同你师父不一样,是个识时务者的俊杰,却原来是本宫想错了么?”
她淡淡地收回目光转身离去:“这可难办啊,本宫还以为你与那孩子情意深重,或多或少都会对我皇儿增点助力的……”
燕清安站定:“臣自会效忠未来天子,可也仅仅是天子,不是皇后,也不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