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剪去一截,烛光才不那么跳跃了。
王娡笑着向皇帝说道:“陛下,又得了什么好文章,看得这么入迷,也该歇一歇了,看累着眼睛。”
皇帝一面盯着简牍,一面漫不经心说道:“哪里是什么好文章,不过是卫绾呈报的辞职信,这个老头啊,竟想辞去中尉一职!”
王娡跪坐在榻前,一面替皇帝捶着腿,一面闲闲说道:“陛下说的卫绾,可是前不久被陛下封为建陵候的那个卫绾吗?”
皇帝放下简牍,揉揉眼睛道:“可不是这个老头嘛,军功还是有的,为人也清廉老实,朕本想重用他的,却先提出辞职来了,他想得美!”
王娡笑道:“臣妾看得出来,陛下是又喜欢他又恼他呢,能得陛下这样待见的人,自然不是一般人了。”
皇帝若有所思笑道:“论才华,比他强的人很多,但卫绾这个人啊,跟你倒是有几分相似!”
王娡抬眸笑道:“臣妾怎么能跟他有几分相似呢?”
皇帝笑道:“你们啊,都是心很静的那类人,不爱争、不爱抢,只尽自己的本分,这是最难得的,也是朕最看重的。”
王娡心中“咯噔”一下,随即笑道:“卫绾再好,也得遇见明主不是?要臣妾说,是他运气好遇见了陛下才是!”
皇帝笑道:“你这么说,也没有错。你是不是还想说,你自己也是运气好,遇见了朕?”
王娡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今生遇见陛下,是臣妾最大的幸福,臣妾再无他愿,只愿日日夜夜陪伴在陛下身边!”
说着,王娡将脸靠在皇帝的腿上,眼眶又湿了。皇帝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怎么好端端的,又哭了,嗯?”
王娡抬起脸,拭去泪,含笑道:“没什么,臣妾一时又想起了妹妹,倘若她还活着,与臣妾一起守在陛下身边,那该有多好!”
皇帝陷入了沉默,半晌叹气道:“皃姁终不比你沉稳大气,福气薄了些,你们虽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性子却截然不同。”
王娡道:“陛下说的固然是,臣妾只为妹妹伤心,她为陛下诞下四个皇儿,可怜还没看上十四皇子一眼,就去了!”
说罢,又盈盈泪眼,皇帝看着心酸,抚慰她道:“看开些吧,人死不能复生!”
王娡戚然道:“臣妾求陛下看在死去人的份上,能格外疼惜四个皇子,尤其十四皇子,连母亲的面都没见过,怪可怜的!”
皇帝拍拍她的手,“放心!朕会高看他们一眼的,等他们再大些,朕就封他们为王。再有,朕将他们几个交给你抚养,有你这个姨母照看着,事事必是妥帖的,朕也就放心了。”
王娡泪中带笑:“臣妾替妹妹在九泉之下谢过陛下,妹妹也能安息了!对了,陛下,十四皇子还没有名字,陛下就给他起个名字吧!”
皇帝望着远处凝思片刻,说道:“这个孩子也着实可怜,生下来的瞬间母亲就过世了,就叫‘舜’吧,一则纪念他母亲,二则与大舜同名,借借圣人的福气!”
王娡忙跪拜下去,“臣妾替舜儿谢过父皇,替妹妹谢过陛下!”
皇帝笑道:“好啦,不说这些了,你看看你,这几年身子越来越弱,还为这些事情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你呀,也该放宽心了。”
王娡回以微笑,“臣妾再累也累不过陛下,倒是陛下日理万机,朝廷内外有操心不完的事,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皇帝透过王娡的目光,看到满心关切,知她是真的心疼自己,大感安慰,咳嗽了一声,叹道:“朕这些日子精神越发短少了,连做那事都提不起兴致,可能朕真的是老了!”
王娡忙伸手捂住皇帝的口,“臣妾不准陛下这样说自己,陛下正当盛年,一切才刚刚开始。张太医的医术越发精进了,陛下得空何不宣张太医看看,说不定几副药就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