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有趁热打铁,是有原因的。
大臣们极力反对废掉刘荣太子之位,其中以周亚夫和窦婴反对最为激烈,尤其窦婴还是刘荣的老师,劝谏不成,一气之下躲到蓝天南山隐居去了。
周亚夫也对皇帝十分不满,心里憋着一股劲儿,称病躲在家里。
这样一来,朝廷两大支柱等同于变相罢朝,皇帝岂不恼火?只是作为一代明君,又不能表现得过于小家子气,这口气只能暂时咽下。既然不能过于激化君臣矛盾,是以立后立太子之事暂且搁置。
另外,皇帝还有一层考量,就是王娡位分还是美人,越级立后多少有些不妥。过了些日子,皇帝先下诏晋升王美人为王夫人,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
当然,皇帝也没有拖太久,就在第二年的四月,春光荡漾万象繁荣的月份里,终于下诏立王娡为皇后,并为其举办了风光无限的立后大典。
这一日卯时一刻,王娡就起来了。由女官服侍着沐浴更衣,进过早膳,开始上妆。今日的妆容不同往日,光服侍上妆的女官就有三十位,总共有三十道上妆程序,每一道程序由一位女官负责。
上好妆后,开始更衣。皇后礼服三个月前开始由尚衣负责缝制,其耗费人力物力之大自不必细说,总之华美繁复达到了历次立后大典的顶峰。
当王娡身着吉服,委委佗佗如山如河向皇帝走来时,皇帝内心异常喜悦。
眼前之人,才是他心目中真正的新娘的样子,才是他愿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美丽女人的样子。
彼时大汉已经开始崇尚红色,皇帝今日也穿了一身红色帝服,他挥一挥衣袖,从龙座上站起,含着笑走下龙阶,去迎接他美好的喜娘。
二人对望,尽是温柔淡美一笑,他执起她的手,在圣乐之中缓缓走向台阶,一步一步,领着她无限接近龙座。
王娡望着至圣之地,恍兮惚兮,如在梦中。她居然成为了大汉的皇后啊,曾经还是一个村野乡妇的她,居然成为了大汉的皇后啊!
没错!造化有时就是如此弄人。
这次立后大典,皇帝给了她最高的礼遇——让她与他一同坐在龙座上接受文武大臣三跪九拜之礼!
这份喜悦和荣耀一直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皇帝还因此大赦天下,民间百姓因王娡得了实惠,街头巷尾都在传扬她与皇帝的爱情佳话。
紧接着不久,皇帝就又下诏,立胶东王刘彘为皇太子。一时间,这对母子成了宫里宫外最大的谈资,其盛宠之势,无人能及。
臧儿脸上简直笑成了一朵花,莲花打趣道:“老夫人,奴婢给您道喜了,如今咱们家的的大小姐成为了大汉的皇后,您和几位舅老爷就成为最尊贵的外戚了,就连奴婢脸上都有光呢!”
臧儿甚是得意,笑道:“这是娡儿的福气大,我们才跟着沾光呢,想她姐妹两个,一路坎坷走来,也是不容易的,终于熬出头了,要是皃姁还活着,该会有多高兴啊!”
提到皃姁,便眼泪汪汪的。莲花也含泪,哽咽不止,“老夫人,要是二小姐还活着就好了。”
臧儿叹道:“不怪别人,只怪这孩子命薄。”
忽有内侍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皇后娘娘驾到!”
臧儿和莲花忙收了眼泪迎接皇后大驾,一应礼仪自是不能省减,见过礼,王娡方扶着臧儿笑道:“母亲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女儿如今事忙,也没顾得上母亲。”
臧儿笑道:“你如今是皇后了,要管理掖廷,哪里会有那么多时间呢。母亲一切都好,承蒙陛下恩典,让老妇住在宫里,还能时时见到女儿,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王娡听母亲如此说也感到欣慰,娘俩个坐下来吃茶,又闲闲谈了些琐事,臧儿方笑着试探说道:“女儿啊,前段日子你大哥家里来了,娘看他老大不小还整天闲逛,心里就愁,女儿能不能给你大哥找个差事干干?”
臧儿所说的王娡这个大哥,名叫王信,是臧儿与第一任丈夫生下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王娡同父同母的亲哥哥。王信成家早,另立了门户,自己单过。喜好喝酒,竟结交三教九流人士,虽让臧儿不怎么操心,却也端不上台面。
如今听到母亲要为大哥讨个差事,王娡心中不免为难,她深知,她兄弟当中,当属同母异父弟弟田蚡最有学问,也是她最能倚靠的外戚,至于王信,不给她惹事就不错了。
因说道:“大哥这些年来一直独门单过,日子虽不富裕,却也过得去,朝廷的差事不比别的,女儿只怕哥哥不能胜任,反倒是害了他。”
臧儿不甘心,叹气道:“唉!不是娘多嘴,哪个皇后的外戚不是封侯拜相的。远的不说,就说窦太后的哥哥窦长君吧,还不是被追封为南皮候了。如今不比往常了,咱们家也出了一位皇后,娘也没求给你哥哥封候,只不过给他讨个差事当当,你这个皇后也有面子不是?”
王娡无奈,少不得应付道:“母亲别急,女儿想着这事就是了。”
翌日,去长乐宫给太后请安,恰巧皇帝也在。太后听着皇帝喜滋滋的声音,说道:“这回皇儿终于顺心顺意了,脸上的笑容也多起来了。”
皇帝看一眼王娡,满意一笑,“皇儿还要感谢太后的成全。”
太后笑道:“你的皇后当然要你自己满意,哀家也是过来人,不求别的,只求你们夫妇琴瑟和鸣,为天下万民树立个好榜样!”
皇帝道:“这是自然。皇后一向端庄贤惠,皇儿相信皇后会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皇儿也能一心处理朝政,相信我大汉国祚必能日日昌隆!”
太后嘴角微微跳了一下,似笑非笑。王娡忙表示,“臣媳终是经验不足,事事还需母后多提点,有母后坐镇后宫,臣媳这心里才踏实呢。”
太后听了这话,自是高兴,却不动声色回道:“哀家老了,不中用了,管多了没的讨人嫌!”
王娡忙笑着打趣道:“母后这是哪里嫌自己老了,分明是怕臣媳大事小事请示的多了,嫌烦呢,可是,若不事事都请示太后,臣媳只怕做不好呢!”
说的太后笑了,皇帝也凑趣道:“皇后什么都好,就是聪明能干比不上太后,这后宫啊,还得母后多帮她看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