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姑娘这厢有礼了!在下姓须,单名一个箬字,家中行五,若姑娘不嫌弃,可唤在下一声五哥。”
茶茶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人,有点罔知所措,自己也学起须箬那般,回礼,只不过她是将右手放于左肩,微微俯身低头,是百夷之地的礼节。
回完礼后她准备起身去寻景明,可是须箬还拦在面前。只见他展开折扇,仪态翩翩地轻摇起。桃花眼妩媚含情,流转着溺死人的水波,天生上扬的嘴角,似笑非笑,任谁看了不称一句男狐狸精,他继续道:“在下观姑娘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明眸善睐,瑰姿艳逸,不似这俗世之人,宛如姑射仙子下凡尘。不知姑娘芳名是何?现下可有去处?若没有,在下家中余有美舍嘉苑数间,姑娘不嫌弃可与在下一同归家。”
须箬说了这么一大堆,茶茶似是没听懂般,睁大了眼睛,如山间小鹿,单纯无辜。
借着篝火微光须箬看清茶茶样貌,真的似神人仙子般美得惊天动地。此刻她面露纯真无辜,更是看得他心惊半刻,呼吸慢上半拍。
红佾:“……”
又来了,自家殿下这筋就没有搭对过,活像只诱拐良家少女的大尾巴狼,何其欠揍。红佾心中腹诽。
黑猫山神听着须箬越来越离谱的言语,不知从那里出来,轻巧跳上须箬肩上,仿佛还不出气,又爬上须箬头顶,直接开口道:“小姑娘,别信这人的!这些话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坏得很!”
“这黑猫会说人话!”须箬惊诧地开口,犹如当空劈来天雷,举起双手准备薅开自己头顶的黑猫,却没想到黑猫先一步跳下头,在须箬身上四处攀爬。
“大胆凡人!什么黑猫,吾乃钟山山神!”黑猫对满口胡言的须箬没一点好印象,语气自然也就不那么客气。
景明蹲下,一撩开香案的桌布便看见抱着香案一条木腿瑟瑟发抖的徐然。他刚刚已见识过景明的本事,眼见这厉害的道士正蹲在前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徐然下意识地撒腿就跑。
而须箬那些熟悉又离谱的言辞,一字不差地落入景明耳中,他没有耐心与徐然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干脆直接掐诀将徐然击晕,收进乾坤袋。立即起身拉过还在发呆的茶茶,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清冷脱尘的仙长主动牵起异常美貌的少女,事情往一些意想不到又能满足看戏群众八卦的方向跑去,须箬直愣愣地盯着那双十指相缠的手,直到两人下完祭台台阶,快淡出须箬视野,他才反应过来,立即拔腿跟上。
十步距离,不算太近也不算太远,步伐不紧不慢,恰好能听见前面两人地谈话。
“茶茶!”
“什么?”
“我叫茶茶!”
“哦!”
景明驻足回头看向身后的姑娘,杏眼清澈无害,滟滟水光,深褐色瞳眸正清晰地映照出自己的身影以及自己手中牢牢握着的——她的手。
仿若炭火灼手,景明即刻松开,耳心也有热意升起,徐徐地扩散至全身。他无法直视身侧的姑娘,埋头快速往广场外走去。
“小道士,你的耳朵红透了!”黑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暗语揶揄景明
他将头垂得更低!脚下步子频率更快!
“这里出去后有一片密林,过了密林后还有一片乱葬岗,你跟紧我,等进了城再离去。”景明害怕她同上次一样,走着走着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他,于是这次抢在她消失之前开了口。
“好!”
“像她这般貌美又无主的夷人奴隶,能去哪?你把她独自一人扔在城里,不一会就会被人捉去叫卖。”须箬在后面讥讽道。他醒来时看见茶茶的装扮以及深褐色的瞳眸便知她是夷人。
二十年前,皇帝出兵百夷,凯旋而归,自此大昭国土上轻而易举地便能见到夷人奴隶。
夷人男子力大无穷,是干活的好手;夷人女子貌美善歌,是宴请助兴的绝佳。豢养夷人奴隶风靡一时,曾经一个貌美的夷人女奴更是被炒到价值千金,那时盛安城中富豪王公纷纷以家中豢养夷奴为傲。在这些一掷千金轶闻的背后,撕碎所有浮华,须箬知道那些貌美的夷人女奴往往没有什么好下场,恰似夜空中盛大绽放的烟火,一时璀璨后,便凋零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不久后又会有新的玩物登场,循环往复着同样的命运。
但他不想茶茶也落得如此下场,还在地牢中时,他便认定这是朵洁白无瑕的茉莉,不应染上尘埃。所以他才会提出让她跟着回家的冒失话语。那远在千里之外的清河王府,尚有砖瓦能替她遮风挡雨。
可须箬的话终究是刺痛茶茶,她知道须箬所言非虚,她也不想再被当作奴隶沿街叫卖,思索一下,她满怀希冀、坚定地开口叫住景明:“公子,我想跟着你!”
景明心中波澜骤起,面上一派风平浪静。他是修道之人,身边有一女子相随,多少有些不便,更何况此次他只是下山游历,日后总归要回到九嶷山,到那时茶茶又该何去何从呢?
须箬见景明沉默许久,并未回复茶茶,他也知景明顾虑,直接开口对茶茶说道:“景明仙长是修道之人,日后还要回九嶷仙山做他的掌教真人,你一个姑娘家如何能跟着,还不如随我回盛安,我定会护佑你的!”
“公子!”茶茶似没有听见须箬的话,继续出声唤景明,软软糯糯地嗓音溺毙人心,直让人觉得说出任何有关拒绝她的只言片语都是一种罪过。
景明不敢回过头,他知道此刻茶茶那双会说话的杏眸,定是满含炽烈炙热的期待及情意,这是他所惧怕的。她定是不知刚刚那声软糯地恳求已经使得他那原本结了痂的心底又开始溃烂,酸楚到丢盔卸甲,仓惶败走。
须箬见茶茶铁了心跟定景明,想帮她,便决定再加一把火。“景明仙长莫不是嫌弃这小奴隶吧!毕竟你可是要做掌教的人,高高在上,高不可攀!小奴隶还不如跟了我,保准比陪着这道士一同风餐露宿来得好!”
“我不是小奴隶,我有名字,叫茶茶!我们也都不是奴隶!总有一天神女会带我们回家的。”这是茶茶今天第一次对须箬说话,不是柔怯软弱,字字铿锵有力,带着无比的坚定与确信。
一直匐在景明肩上的黑猫山神听清他们的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