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请沈今今到广电外面的咖啡厅。
她们曾是隐约的情敌,但随着尘埃落定,再接触的气氛反倒开阔了起来。
女儿:
“我们广电,快要倒闭了。当年进电视台,是多么长面子的事。”
戳了心窝子,沈今今也感慨:
“报社也是。曾经记者也是人人艳羡的职业。现在我们就是拉广告的。”
女儿很有共鸣:
“我们台开始卖起猪饲料的广告,我每次播,都要忍笑。现在工资不发绩效了,我笑不出来了,播得比食品广告还起劲。”
俩人哈哈一笑。一笑泯恩仇。
女儿捧着杯子,捋下卷发,有点害羞:
“祝你们幸福。”
嗐,她心底还是存着边柏青的影子。
绕来绕去,不由绕回到和他有关的事情上。
因为得到,所以宽容。
沈今今有点点吃味,但还是:
“谢谢。到时候,叫你老同学给你下请帖。”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女儿大了狗胆,含沙射影当时沈今今和边柏青把她甩在餐厅,双双消失。
沈今今想起那晚还甩了侄子:
“哦,那晚啊,边柏青没请你吃成饭,也没个后续解释?”
女儿啜了口咖啡,低声:
“我后来打给他,他好像忘了请我吃饭的事。他可能······太忙了。”
“是我俩回家打炮去了。”
沈今今彻底除了女儿的念想。
工整气质的女儿,表情很裂。
她规矩的生活里,肯定没人敢这么讲话。
后来,她不敢怎么抬眼看沈今今了。
她们两个的余下话题,完全不再有边柏青,只聊各自职业在时代中的逆境。
回程,沈今今开着车,觉得一切都刚刚好,却又好险:
包括女儿在内,当初面对边柏青,除了爱慕,还有他广告大客户的身份加持。
如果是近水楼台的女儿和他成了,今天没有沈今今的任何水花。
命运的滋味,就藏在百转千回无可掌握却又险胜的侥幸中,或者胜券在握却又遗憾丛生的叹息中。
有了这次和女儿的正面交流,沈今今越来越喜欢外出采访了。
短短的时间,采访了各行各业的人,见证了太多变迁,是她年轻却变得老熟的时光。
思想已巨变,而她本人也没太察觉。
沈今今借外出机会,经常跑去金丽扬管辖的公司,找何逢萍。
改制后,何逢萍有点危。
各项成绩单拉,或者广告总业绩,何逢萍都是很突出的那个。
美中不足的,她的学历,在这个时代不够用。
领导们很难为了一个成长但不是不可或缺的人才违背原则。
只好把何逢萍的原有合同解除,变更成第三方外包,归入金丽扬公司旗下。
何逢萍的基本工资,瞬间降了500块,业绩提成压得更低。
纵使心胸再开阔,是个正常人就会受打击。
沈今今找了各领导,政策在上,谁也无可撼动。
她觉得亏欠何逢萍的。
每天中午,沈今今都买了饭菜饮品来,陪何逢萍一起吃。
何逢萍不客气,甩着腮帮子大吃大喝。
用她的话:
“吃没吃相,小时候饿怕了。后来逃出大山,几天没吃东西。来了城里,挣了第一份工资就是买吃买喝,才不顾明天。”
沈今今心中酸楚,安慰她:
“你别急,有机会,我想办法帮你调个岗。”
“我也想开了。虽然出来珠宝店,一路工资走低,但是眼界不一样了。人只要有口气,谁知道下一段路又会是什么状况。不担心,我反正有工作证,跑去省报去吃食堂,又好吃又便宜,把我失去的工资吃回来。明天,我换个2L的大水杯,灌纯净水回去,省下买矿泉水的钱。”
何逢萍的乐观,把沈今今逗笑了。
“今后在单位拉屎,还省了出租房的水费。我再买个充电宝,充电回去。”
沈今今开玩笑:
“把你小电车开到大厅,那个是你电费支出的大头。”
何逢萍被带得也越说越离谱:
“我直接在大厅开几个充电桩,干个充电站!谁叫我活不少干,钱却少发了。你也别开A8了,还是高配,科长都没你开的车好。换成电动车,不用堵车,还环保,你来我充电桩,给你打个99折。”
每个人都在逆境中寻找着可能向上的机会或者尽量乐观,只有不争气的余家,传来只有负面的消息。
余绍馨的楼盘还没撤,但只剩下几个看家的,卖卖最后几户。
金牌销售不缺工作机会,别处开了新盘,各人早都被挖去。
只有把喂到嘴的好饼当自己能力的余绍馨,没房可售后,收入断崖,新饼和她无关,回家和妈重新开业了麻将馆。
而余绍良那个被赌债催疯的,急于拆迁签字,不停搅合余绍馨的麻将馆。
余绍馨既没妈经营手腕娴熟,又没姐姐的容貌和镇场的气势,麻将馆的红火,早大势已去,重新粉饰,生意也很清淡。
沈今今心底再也清楚不过,那个家,今后只会矛盾重重,绝无转圜余地——
家庭里一旦缺钱,对别人的道德要求,就变得特别严谨起来。
高道德,是占有其他家庭成员有限资源的无痛“麻药”。
有甘心情愿付出的,其他人占起便宜来无负担。
但那俩双胞胎,绝不可能谦让巨额的拆迁款,加上房子还登在毫无责任感的余正海名下。
而妈等着治疗。
可谓多蚌相争,食物链已经乱了,必有一番乱杀。
她彻底拉黑了余家所有人。
余家再怎么缠斗,都已与沈今今无关。
沈今今把单位对她姓氏变更的疑惑,在饭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