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末!”声音由远及近了,周末听出了几分似有若无的熟悉,她皱皱眉,最后还是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和声音熟悉程度差不多的脸。周末还没有反应过来此人是谁,她便朝着周末扑了上来,两手紧紧攥住周末的胳膊:“是我啊!是妈妈啊!”
周末忍不住挣了挣,妈妈?什么嘛妈妈?
来人见周末好像被自己捏痛了,便松了手劲儿,改成拉住周末的衣袖。而周末总算是从脑海里挖出一张自己已经快不记得了的脸,这是……王春梅?周末飞速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中年妇女:颜色发灰的红色羽绒服,灯芯绒的黑裤子、粗跟的黑皮鞋、毛糙又扎眼的黄色头发,眉毛后半段发青,脸上有明显的黄褐斑。看起来这些年似乎没有过得很好。
周末看着看着又不太能确定了,毕竟十年没见,这个人好像跟她脑子里那个王春梅长得不太一样?
说实话,周末跟王春梅见面的次数比她跟周建国见得次数还少。当年周建国和王春梅离婚后,王春梅就外出打工了,再也没回来过;又或者她其实回来了,但特意避开了周末。
周末恍惚了下,今年正好是第十年,她跟王春梅十年没见了。
“末末,你听妈妈跟你说。妈妈,妈妈是心里很疼你的。但是我真的没办法,我的日子过得太差了……我、我也想把你接去外地,但我连自己都很难养活。我是怕你过苦日子……”王春梅紧紧攥住周末的衣袖,混乱而急切地说。
王春梅一激动又抓到她手臂上的肉了,很疼。周末皱着眉挣扎着说:“你先放开我!”
王春梅没想过周末会想挣开自己,哪有孩子不想妈妈?她跟周末都那么多年没见了,周末难道不想她嘛?之前的事情是她做错了,但之后她一定会弥补这孩子的!她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妈妈的!
但见周末面色十分难看,王春梅也担心周末还没回转过来自己就把人逼急了,最后她还是讪讪地松开周末的胳膊,双手搓着掌心,一脸期待的看着周末。
周末看着发愣,她打算从自己这里听到什么呢?王春梅见周末一直没说话,脸上的笑意越发僵硬,等到她快坚持不下去打算先开口的时候,周末却又主动说话了。她告诉王春梅:“外婆已经走了快3年了。”
王春梅:“什么?”这跟老太婆有什么关系?
“你连你妈妈去世都没有回来呢。”周末说。
王春梅脸色大变,她急切地上前去抓周末的手,但周末此时已经有了准备,怎么会像刚刚一样,那么轻易的就让她抓住。她连连后退,让王春梅抓了个空。
王春梅硬是从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末末,大人的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妈妈不是跟你说了吗?这都是有苦衷的。”
王春梅知道自己的机会不多,无论如何,她都要趁着这次改变周末对她的印象!顾家住的别墅区安保工作做得很到位,没有邀请她根本进不了别墅区,更别说接近周末了,今天是她偶尔听到村里人说有一辆看上去就特别贵的车开进了坟山,她才过来碰碰运气,谁知道居然真的是周末!
王春梅这些年一直在外打工,但她没文化没本事,嫁的男人不顶事,生的孩子不懂事,学习不怎么样,天天就知道要钱!这十年来,她几乎没有积蓄。越是这样,她就越不敢回云川。她已经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了,这个家庭她都快无力负担了,再负担一个周末,她真的会被压垮的!
反正这孩子从小就跟着她妈妈一起长大,跟自己也没感情,而且不还有她爸嘛?自己不养她,将来也不求她养老就是了!——每当王春梅想起周末心有愧疚时,她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虽然没养周末,但是她也不求周末给她养老,很公平。当然了,随着时间的消逝,她想起周末的次数越来越少,后来几乎忘了自己还有这个闺女了。
直到顾家找打她,告诉她,周末不是她亲闺女,周末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当年是抱错了。现在要把孩子带回去。她的亲生女儿对方也不准备还回来。
王春梅当下就愣了,周末那瘦瘦小小的身影和枯黄的头发突然就又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她跟顾家人痛哭一番,哭自己辛劳养活女儿不易,又哭十六年的母女情对方说要带走就带走,一点都不在乎她做母亲的心情。
她哭的真情实感,但顾家的人看着她却一脸鄙夷,最后给了她五万块的抚养费,要求她签一个什么什么什么关系书。她不肯签,对方却说不签的话别说这钱没了,她工作都要丢。王春梅最后只能不甘不愿的签了。
但她不甘心,自己那么辛苦,流了那么多血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可以用五万块就把她打发了?做梦!
所以王春梅回来了,抛下自己的老公儿子,回到了十年都没回过的故乡。她热切地看着周末,向看着一个金元宝。
周末想想自己曾经那段难熬的日子,觉得王春梅应该没有自己难过。
周末还是给王春梅留了面子了,她只是说:“你看到我了,我过得不错,所以我觉得我们之后用不着见面了。当然,祝福你以后不会那么辛苦。”
这和王春梅想象中的情景完全不一样!她颤声问周末:“是不是因为你有了个有钱妈妈你就看不上我了?但是你妈妈养了那么久的别人的闺女,她不会把你放心上的!只有我,我养你养到这么大……”
“停,你没有养我,养我的是外婆。”周末说。给了面子都不要,那就不要怪她不讲面子了,周末冷着脸告诫王春梅:“我身上没什么好处可拿,有钱人不是笨蛋,我早就签好了财产协议了,一分钱我都拿不到,所以不用在我身上下功夫了。”
“不可能!那个女的难道不心疼你这个才找回去的闺女?”王春梅脱口而出的话,恰好印证了周末的说法。
周末了然地看着王春梅,所以她没说错,还是为了钱嘛。
王春梅难堪地咬咬唇,她别开脸,不去看周末那双好像什么都看透了的眼睛,她眼睛看着地面哭诉道:“那你要我怎么办?我没有文化,又有个儿子要养,丈夫又不经事!你知道我有多难吗?末末你就看在外婆曾经养育过你的份上,帮帮妈妈吧?好不好?妈妈求你了!你帮帮妈妈吧!你那么有钱,只要从指缝里随便漏下来一点,你的弟弟日子就能好过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