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玖轻轻哼了一声，未赞同也未否认，倒像是小孩子在赌气。
秋知意莫名觉得他像是一只猫，手心仿佛还残留着夜玖脑袋毛茸茸的触感。
她坦荡道：“如你们所见，我如今失忆了，且，修为尽失。”
夜玖故作矜持地点点头：“你帮我报过仇，救过我的性命。”
西畔趁机双手环住秋知意的脖颈，秋知意被迫战术后仰。
她看了一眼格外警惕的春雾敛，琥珀色的双眼直直看向秋知意，其中仿若有香甜的蜂蜜在流淌，呵气如兰。
“岂止啊，她还指导夜玖来魔界找我呢，是不是啊，我的，侄子。”
夜玖皱了皱眉，对被西畔喊“侄子”十分排斥，但他还是点点头，对秋知意如实道。
“是的。”
春雾敛后退几步，眸中是被欺骗的伤心与破碎。
“你与魔界早有勾结？！”
秋知意无奈地摊手，身姿如雪松般挺直，她孤冷且寂寥，坦坦荡荡如同风雪中支撑起白茫茫一片天地的雪松。
“我失忆了。”
只是……
早已与魔界勾结？是说她失忆前是修真界的人？秋知意想到了最不是可能的一个可能。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就是君晏扛着大旗攻打修真界的那面大旗——秋知意？
这个念头来得突然且牢固，秋知意几乎在瞬间认可了她这个身份，正如她认可九死这个名字一样。
她压下情绪。
夜玖看向春雾敛，幼时的经历以及来魔界后数年身处高位，让他对春雾敛这种听风就是雨的人十分厌恶。
他看了眼秋知意，并未从秋知意身上收获任何情绪。
手中涌动的红色丝线顿时偃旗息鼓。
他低着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身量颀长，脊背却不自然地略微弯曲。
“并非如此，当时我已入魔，若不来魔界，我便只有死路一条。”
春雾敛正想说“魔族难道不该死吗”却又突然想起自己也是魔修，而且，魔修似乎似乎也并非全然恶。
这些天下来，足以让她知道，魔域与修真界凡人界一样，只是一个地方，并不能代表什么，正如她是被迫入魔一样，她甚至无法保证，魔族最初是不是就是起源于此。
修者被迫堕魔，毫无栖身之地，于是魔域逐渐成为堕魔修者的避风港。
西畔眼波流转，她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发出了清脆的“嘎吱”声。
若是春雾敛说出的话不合她意，看在侄子的救命恩人的份上她也不会对她做什么，只是少不得要让她多了解了解魔族。
看样子她倒算知趣。
西畔拥着秋知意，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雪中森林的味道，像是完全由冰雪铸成的密林，清冷又孤寂。
西畔只觉得因为转变功法导致的体内无处不在的撕裂感轻松了许多，她仿若置身冰雪造就的森林，入目是一望无际的白和晶莹。
浑身是一无所有飘飘欲仙的空，她的思绪从未如此清楚过。
如此想着，西畔又猛吸了一口秋知意。
正当她想要吸第二口的时候，被秋知意笑着用明心拨开，她明明是在笑，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反倒充满着警告意味。
就好似再说：你大可以再靠近看看。
西畔可怜兮兮地看了秋知意一眼，发现她依旧不为所动后，悻悻地退后几步，又款款走到夜玖身边。
“她是春雾敛，我是九死。”
秋知意简单介绍了下。
夜玖在心中默念秋知意的新名字，很快便接受下来。
西畔用手按了按唇瓣，吃吃地笑了出来。
“九死？”
秋知意被她的样子弄得一阵恶寒，她不自觉又后退了几步。
西畔好似浑不在意，她突然抬起头，之前的气质一扫而空，带着少女的娇俏和羞涩。
“你要去哪里，我想和你一起去！我好喜欢你啊！”
春雾敛看不出来，秋知意却是一眼看穿，虽然她并不知道传说中的盼曦魔尊与九靥魔尊是何模样，但面前两人几乎将答案摆在她的面前了。
盼曦颠倒即是西畔，同理，九靥颠倒便是夜玖。
秋知意就是想装作不知道都难。
即使她不同意，面前这两位我行我素的魔尊大抵也会跟着她一起，不如此时做个人情。
秋知意爽快答应。
“行啊，我与春雾敛此次将要去百工魔尊处，春雾敛爹娘尸身与魂魄尚在，她想求百工魔尊救上一救。”
盼曦与九靥对不感兴趣之人并不关心，九靥虽擅长灵魂之道，但他本身就可以禁锢灵魂，虽然在他的禁锢中，灵魂只能受千刀万剐之苦，他对没有攻击性的东西没有丝毫兴趣，即使听到春雾敛身上有固魂的秘宝，他也并不在意。
更不用说功法与保护灵魂没有丝毫关系的盼曦了。
两人兴趣寥寥。
“我嘛，”秋知意继续道，却不料眼前两人都抬起了头，区别对待得让春雾敛在一边气得直掐人中，“我失忆了，不知道该去哪，就跟着春雾敛走一程，你们若要跟着我，那便跟吧，只是因着我们杀了君晏的魔将，会有许多魔来追杀我们。”
盼曦忍不住大笑出声，她给了秋知意一个赞赏的眼神，在秋知意答应她跟随后，她好似就打开了什么开关。与之前妩媚娉婷的魔不能说完全不同，只能说毫无相似之处。
她毫不在意形象地啐了一声。
“我呸！君晏你可真是活该啊！”
春雾敛目瞪口呆，前后反差太过巨大以致于她直接忽视了盼曦口中好不尊敬的一声“君晏”。
秋知意本该诧异，但她不知为何，觉得盼曦本性就是如此，之前不过是她故作姿态罢了。
盼曦本想暴露本性吓秋知意一跳，却没想到秋知意淡定如斯，顿时又不甘又欣赏，她不甘不愿地倨傲道：“你也不错，哼。”
后面的“哼”声骤然减弱，像是小猫喉间撒娇的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