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星树从未听过江晚宁如此倨傲的语气,她虽以“凤星”“天之骄女”自居,却也知自己在万剑宗身如浮萍,无根可依。
哪怕是故作傲气的时候,也透着一股仓皇的无助。
绝非现在可比。
修星树没有上前,他从江晚宁的语气中听出她对他之间过往的深深反感,于是知情知趣地并未上前。
江晚宁看不起他,他亦看不起自己,两人之间本就是各取所需的关系,江晚宁如何贬低他,于他都是无关痛痒。
他目送着江晚宁颤颤巍巍地走远,大抵是为了匹配如今的身份与傲骨,即使四肢都痛得颤抖,她的脊背依旧挺直。
修星树看着她远走的背影,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正如之前什么事都未发生一样,他嘴角扯开的弧度没有一丝一毫地改变,一如既往的开朗,眼中神色却晦暗不明。
“可是啊,江小师妹,你当真以为你比得起秋师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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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那就全都堕魔吧。”
溯的话音落下,无边的魔气沿着天际蔓延出去,祂的灰色眼中金色的法则纹路流转,沿着魔气不断更改着这片天地的规则。
在场诸位大能无一不是呼风唤雨之人,也只有在此时才能体会到所谓“天道之下皆为蝼蚁”真真正正的意思。
天道之下,任你是何渡劫大能,于天道而言,不过尔尔,甚至连攻击都无法撼动祂分毫。
蓝紫色的雷电沿着魔气覆盖之处蔓延开来,如同蛛网般向前蔓延,比之灰色魔气的浅淡,更加深黑浓稠的墨色如同雾一般充盈在天地间,轻盈又厚重。
含笑的女声响起,带着几分困惑和写意的轻松潇洒。如同利刃般,破开这片死寂的灰。
“咦,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就是,怎么可以不告诉我们魔主呢。”故作活泼的女声响起,但任谁也可以听出这声音当中实际上全是技巧毫无感情,仿若被设定好的程序。
“就是啊,我们可尊敬魔主了呢。”又是一声女声,哪怕只是听到这个声音,便感觉身体酥了半边。
“确实确实,九死可是我们魔界令魔闻风丧胆的暴君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声传来。
“秋秋、青青——”这是一声稚嫩的童声。
“想吃吗?”熟悉的女声如此问道,似乎是对面回应了什么,她笑了笑,“那就吃吧。”
魔界的几位镇守在此处的尊者,漫不经心的神色转为明显的明显的欣喜,眉目几乎要飞扬起来,哪怕是脸上素来并无神色的无间禅师,也用那双盲眼锁定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就连自溯醒来后神情淡淡的云止戈,也饶有兴味地看向黑雾之后被紫光勾勒的若隐若现的轮廓。
楚离握着手中的濯缨,浑身紧绷,是一副随时都要攻击的状态。
亦或是……竭尽全力奔向前方。
宗主并未前来,盛昆玉响起孔溯离开之前兴高采烈的模样,听着分外熟悉的声音,放下心来。
只是……魔主啊……
“喂,还不从我身上下去。”这是宗主的声音。
活泼的女声响起。
“笨蛋孔雀,你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孔溯冷笑道:“什么计划?装逼计划吗……唔唔唔……”
秋知意捏住了孔溯的喙。
“莫要瞎说。”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必要装神秘了,秋知意挥了挥衣袖,黑色的魔气逐渐散开,她与一双灰色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权柄是你?”祂似乎有些疑惑,“非人亦非魔,你是神庭之人?”
秋知意对溯颔首,魔与修真者本就是相互制约的关系,此消彼长,若想要将此界全都转换成魔,必将迎来更大的反扑。
更何况要成魔,心、魂、念缺一不可。
此世中少有人的魂魄足以支撑入魔,需要其他人的灵魂或自愿或被迫的献祭,那多余的魂又是谁的魂?
入魔不可能不存在死亡,那死的又会是谁?
秋知意深知这样的道理,因此从未想过扩张的念头,修为愈高,孕育子嗣的能力就越弱。
所谓的修二代、魔二代少之又少,即使有,天赋者也寥寥。
也因此,不管是魔界还是修真界,其生生不息源源不断的根源,其实就在于凡界。若无凡界,不管是修真界还是魔界,都会逐渐凋敝,以至彻底消亡。
但这么浅显的道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不懂,亦不愿意懂。
溯懂,但祂不在意,天道之下皆蝼蚁,不管是修真界还是魔界覆灭,总会再出现新的物种,但祂那时已经是天道了,物种的毁灭与新生,与祂再无干系。
“权柄当然是九死,这可是我们的魔主,我们的暴君。”
星移会在魔界中叫秋知意的名字,但当着秋知意的旧识,却叫的她的尊名,说到最后,语气近乎呢喃、缱绻。
在魔界中,自是显示她与秋知意的熟稔;而在修真界,是魔族人不约而同的对修真界的警告。
这是独属于我们魔族的、至高无上的王,与修真界再无关系。如有冒犯者,虽远必诛。
星移踮着脚靠在秋知意的肩膀上,虚虚地环住她,视线毫不畏惧地从眼前的溯、云止戈、楚离上扫过,她抬起下巴,颇有挑衅的意味。
谢涯知与殷神悦并排走向秋知意所在的地方,似乎对身后溯的扫视一无所知。
无间与怀悲行了一礼,亦走向秋知意身边。
“青衣、万象、无间、百工、噬空、盼曦、九靥、见雪,拜见魔主。”
八位魔尊依次报上尊号,整齐划一单膝跪地,对秋知意行礼。
他们抬起头,眼中倒映着秋知意的影子,她身后是万丈魔气拔地而起,蓝紫色劫雷游龙般穿梭,护佑在她左右。
身前是来自溯无声无形的攻击,被秋知意的防护罩无声化解,绚丽的花纹照亮这片漆黑的天地,仿若混沌之时唯一的希望。
“愿为魔主坐下刀刃,供君驱使。”
话音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