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一阵胀痛,殷神悦捂住头,她踏空而行,飞到秋知意身前。
她以头贴上秋知意沁凉的布满绒羽的眉心,她在秋知意原形面前不过是一个小点。
她轻轻地蹭了蹭,轻声说:“有个声音告诉我:你需成为完整的鸑鷟才能飞升。”
殷神悦后退一步,一手按在秋知意的眉心,看着秋知意剔透的紫色眼珠中的自己。
她化作红色光点涌入秋知意的心口。
结界外。
钟声渺远,逐渐盖过似有若无的仙乐。
诸佛围绕之处诞生一朵黑底金纹的莲花,轻轻摇曳。
硕大的莲花绽放,露出内里裹着漆黑素袍的佛。
佛双目眇眇,白纱遮眼,裸露的臂膀上莲叶枝蔓相交,金纹仿似在不断流动。
她手握骷髅佛珠,脚下是漆黑的禅杖,禅杖由几片极尽锐利的锋刃围成,杖尾利落收束,竟是一把刀的形状。
“你已成佛,凡是过往,皆为虚妄,修罗。”
无间从未想过自己会活下来,她舍身成为结界也并非是为了成佛。
眼前诸佛,慈和、悲悯,是再标准不过的神佛模样,若是在凡间,必将引得万民朝拜,不会生起一丝一毫怀疑的念头。
无间拾起禅杖,手心被禅杖割破流下血来。
她并非传统佛修,不过因为怀悲是佛修,她的自带身份也就成了佛修。
所谓过往虚妄,于她是再不切实际不过的一句话了。
无间笑了笑,她亦笑得悲悯,却不是对所谓的芸芸众生,而是对面前虚伪的仙佛。
“过往既是虚妄,你们的佛位从何而来?”
“我诞生起便是魔,从未有过想要更换身份的想法。”
话音刚落,她脚下所踩硕大佛莲的花瓣外层便零落坠地,锈斑飞速布满了佛莲,无间笑了笑,魔纹再度覆上她的身体。
“就此别过。”
她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佛莲因为花瓣的不断掉落在轻轻摇曳。
仙音佛音都远去了。
“啵”地一声,掉落的花瓣如同气泡一般破碎,连锁反应般,此起彼伏,欢快又诡异。
————
魔主殿。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不觉得天道会如此轻易束手就擒,更不信祂会没有后手。”
秋知意看向无间。
无间沉思片刻。
“我无法料到天道会有何举措,只是与天道关系最深的,魔主您请猜一下,是谁?”
“魔族?”这是秋知意。
“是我。”这是殷神悦。
殷神悦并不在意这点,她语气淡淡,只是谈及天道,眉头皱了皱,十分厌恶。
青冥道:“是也不是,凌霄曾与你说过,飞升的前提是完整,因此天道才急匆匆唤醒溯,意图吞噬他。殷神悦为你之心羽与神魂,又因此世重启,实则是天道创造的为避免此世失衡的你的同位体。”
他的话音淡淡,只有看向秋知意的时候才带了些许柔意,殷神悦与其他人,在他眼中并无差别。
“若论个体,当属殷神悦;若想要追究天道,当属为天道一己之私创造出的魔族。”青冥一锤定音。
“只是……”
“只是?”
无间道了声佛偈,叹道。
“魔族是凶器,伤人亦会伤己。要想使用这把凶器,首先便需要‘渡’。”
————
秋知意当然知道,魔族是活生生的人,想要以魔族作为工具,必将承受反噬。
任何人都不能作为工具被利用去达成自己的私利。
她欲利用魔族的因果,这些因果转而由她承受,再合理不过。
无数红色近黑的丝线在她身周缠绕、抽离,无数情感浪潮向她扑来,万年以来。魔族所受的伤害一一在她的身上复现。
秋知意将自己燃烧成了一团紫色的火焰。
火焰逐渐收束,薄薄一层覆盖在她的身上,秋知意化作人身。
红黑色的因果线在她身后交织成巨剑的形状,贯穿她的胸膛。
秋知意闷哼一声,不同的伤口不断在她身上出现又飞速愈合,她感觉不到痛一般,连手都没有抖一下。
巨剑散去,她的眼前是一朵硕大的虞美人,如同淤泥般粘稠、漆黑。
秋知意无比笃定道:“荧惑、天道。”
她以手托起飞舞的细线,低声道:“去。”
话音刚落,因果线化作一柄柄小剑向天地间四散开来。
青冥所言确实,作为被动与天道联系紧密的殷神悦,会被天道用做对付她的武器。
谁也没有察觉到殷神悦体内会有荧惑,若秋知意当真有吞噬殷神悦之心,必定会被蛰伏在她体内的天道分身彻底夺舍。
但可惜,秋知意并无吞噬殷神悦的想法。
自殷神悦诞生后,她便有了自己的意识,她是独立的人,不会存在让她为她牺牲这种无稽之谈。
但天道明显不懂。
红色光点自她的心口飘出,殷神悦失去意识地悬浮在空中。
当初她在魔主殿与青冥、无间的谈话,谢涯知和殷神悦亦在场,他们对她交付了完全的信任,秋知意必不会辜负。
谢涯知飞身上前,将殷神悦揽在怀中,看着秋知意,她身上已是伤痕累累,旧伤未愈合又被新的伤口撕开。
他欲言又止。
“魔主……”
秋知意扯出一个笑。
“无妨。”
“道”不能有偏好,早在她接受权柄之时,便日日夜夜感受着此种痛楚,如今不过是更剧烈了些,而云止戈,承受此种痛楚承受了将近万年。
秋知意与云止戈彼此之间其实并无多少真情付出,她们相互忌惮,却也彼此尊敬。
想起云止戈平时浑然不在意的笑,秋知意一时间不知该作何感受。
因果线织成一张细密的大网,密密麻麻网住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