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万顺买回了皂角粉和老鼠药,万朝霞在家里洗洗涮涮,就差把那只不抓老鼠的狸花猫也按到水里清洗一遍。
万顺帮不上忙,就和老马烧水打下手,幸好胖嫂忙完自家的杂事,特意过来和万朝霞一起打扫,两人足足忙了一整日,家里里里外外简直大变样。
只不过梁素不在家,万朝霞不便进去胡乱动他的东西,因此只清扫了灰尘,重新更换破损的纱窗,其余东西一概没动。
且说回家的第一日,万朝霞累坏了,夜里她和万顺一起吃过晚饭,简单洗漱一番,躺上床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了。
这一夜,万朝霞睡得好极了,待到她迷迷糊糊醒来时,隐约听到她爹和人说话的声音,万朝霞起身摸到火拆子,点亮了床头的油灯。
她穿好衣裳走出堂屋,只见屋外黑漆漆的,她爹住的东屋和厨房里都亮着烛火,许是万顺听到声响,他打起帘子说道,“还早着呢,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万朝霞睡得太沉,竟没听到钟鼓声,她道,“我醒睡了,几时了,今日要去观里,可别误了时辰。”
万顺回道,“刚到卯时,你放心,误不了。”
往常在宫里,这个时辰万朝霞也要准备起床当差,堂屋的桌上放着各式各样的贡品,昨日,她和她爹已仔细清点,只等装车送去观里。
厨房里胖婶正在做早饭,万顺对万朝霞说道,“我估摸着素哥儿也快回来了,等吃完早饭,咱们就要动身。”
早饭刚做好,只见梁素推开院门进来,他身后跟着老赵头,今日老赵要送他们去城外的青云观,便不在城里拉客接人。
屋檐下挂着一盏防风灯笼,梁素进门时,正好看到万朝霞站在灯下,她穿着一身青色的裙袄,发髻简约,只插戴一支珠花钗,显得温婉恬淡。
万朝霞也看向梁素,她向他问安,“梁大人,早饭端进东屋了,快进屋用饭吧。”
梁素走到近前,他站在万朝霞面前,说道,“在家不用这么生分,你要是愿意,直接叫我一声哥哥。”
万朝霞依他的话喊了一声哥哥,梁素听着这声哥哥,莫名耳根一热,半响没有说话。
他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彼此都默不作声,这时,就听东屋传来万顺的声音,“你俩唠啥呢,快来吃饭。”
万朝霞连忙答应一声,转身往屋里去了,那梁素慢悠悠的走在她身后。
一家人早饭还没吃完,院门被敲响,胖婶的大嗓门响起,“万头儿,是陈四爷来了。”
万顺一听连忙放下碗筷,来的是长辈,梁素也一同出去了,坐在屋里的万朝霞仔细听来,原来是柳条胡同的街坊知道他家要去观里打醮,一起凑钱置了一份礼,陈四爷被派作代表,替大家伙送来了。
万顺推辞不过,只得收下,又再三请街坊四邻中午一定要来家里吃席。
陈四爷心知他家有正事要忙,略站了一站,连茶水都没喝就回去了。
送走陈四爷,万家人归置完,天色微微发亮,万顺和梁素把准备好的贡品搬上马车,家里只留老马看门。
马车驶出柳条胡同,还没走出多远,后面传来一阵呼喊声,这声音在清晨的街道上格外响亮,老赵头停下车,万朝霞看到一个半大的少年朝着马车跑来了。
那少年十五六岁,待他跑近后,万顺说道,“小波,你不帮着你娘看铺子,怎么跑这儿来了。”
名叫小波的少年提着一个大篮子,他气喘吁吁的说道,“幸好赶上了,要不然我非得被骂死。”
说着,他把篮子递给万顺,说道,“这一份儿是我娘置办的,另一份儿是衙门里的弟兄们凑钱置办的,我们的一片心意,师傅别嫌弃。”
万顺接过沉甸甸的篮子,里面放着香烛茶食,站在马车外面的小波看到万朝霞,好奇的朝她瞅了两眼。
“东西我收下了,替我谢你娘,中午记得去家里吃饭。”万顺说道。
别了小波,他们一路乘车来到城门口,此时,城门口已经开了,有些庄户人家正排队等着进城。
且说马车出城后,飞快的行驶在官道,那青云观距离京城不远,约莫半个时辰就能到,小时候万朝霞还随父母来过,她记得每逢初一十五这两日,青云观就会有热闹的庙会。
不久,他们一行人到了青云观,今日没有庙会,观里的人并不多,进到观里,有个小道士来接待他们,“可是万善士一家?”
万顺说道,“正是,前几日刚来观里给张真人送过信。”
那小道士领着他们走进里面,大殿里站着一个留着黑色长须的道,万顺对他行了一礼,又对万朝霞和梁素说道,“这是观里的张真人。”
万朝霞和梁素向真人问安,那张真人含笑着点头,他道,“一应的东西在昨日都备好,你来看看。”
万顺说道,“真人太客气了,我还能有什么不放心呢。”
那万朝霞和梁素随同万顺一起奉上贡品,又净手焚香,不久,出来四个道士,念了一卷《太上道君说解冤拨妙经》,一卷《太平经》,一卷《太上三官经》。
几卷经书念了个把时辰,打醮的仪式这才完成,张道士带着万顺等人入内喝茶,他们略微歇了片刻,就要告辞。
出了青云观,马车又拉着他们去万家祖坟,那万家祖坟距离京城不远,当年万家老太爷进京,刚发的第一笔财就买下这几亩田地,如今这里葬着万家老太爷,老太太,还有万朝霞的母亲,她母亲旁边的空地是留给万顺的。
至于万朝霞的兄弟万柯,他死时还未成年,又未婚配,按照规矩,是不能葬入祖坟的。
这片坟地颇大,四处长满杂草,万顺下车之后就开始拨草,万朝霞和梁素也没闲着,来的时候带了水桶,梁素去打水,万朝霞擦洗着她爷爷奶奶和亲娘的墓碑。
几个闷头干活时,万顺直起腰,他拍打着手里的泥土,指着远处说道,“柯儿就葬在那棵柳树下。”
万朝霞也站起身,那棵柳树并不高大,初春的节气,柳枝吐出鹅黄的嫩叶,在微风中摇摇摆摆,她还记得离家时,她哥哥拉着不让她走,哪知这一别,竟是阴阳两隔。
哥哥走了,没人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