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二人大惊,连忙扶着栏杆探身朝下望去,只见那“老头”躺在地上,四肢乱摇,开始装哭耍赖:“都来评评理啊!这两个年轻人,竟将我“老头子”推了下来,这是什么世道啊……”
“无赖!”沈星遥冷哼一声,道。
与此同时,那些围观的人也都聚拢过来,对着两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徐菀见势不对,赶忙找了个楼梯匆匆往楼下赶。
“老人家,你这头发可都全白了,看这模样,应过古稀了吧?”凌无非沉下脸道,“像您这个年纪,摔下去还能手舞足蹈,身子骨可真好,铁打的吧?”
“你说什么?”“老头”还在呜哇呜哇地胡乱叫唤,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我是说,你怎么没摔死呢?”凌无非收敛笑意,瞪了那“老头”一眼,大声骂道。
沈星遥见他也怒了,便懒得再说废话,当即翻身跃下。“老头”见势不对,一溜烟爬起身来,转身便跑。
凌无非深吸一口气,平复气息之后,方撩开衣摆,单手支着栏杆,向外翻出,跃至街头。
而先他一步的沈星遥,已然追出半条街开外,由于,刚才跃下之处恰是街口,也是市集的街尾,拐过弯后,视线豁然开朗,街道也空了许多。
她没有看见老头,便又往前追赶了几步,却忽然停住,缓缓向右回头。
一个妇人站在那里,正弯腰掸去鞋面的灰尘。
在这妇人的领口,还沾着一根白色长须,又或许是头发。
可她的发髻齐整,一丝不苟,满头青丝,怎么也找不出一根白发。
“这位夫人,”沈星遥一步步朝她走了过去,缓缓开口,问道,“您刚才可有看见一位老先生跑过去?”
妇人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抬起头来。
就在此时,沈星遥听见身后传来凌无非一声大喝:“退后!”
沈星遥本能回头,却忽然被一阵不知从何处来的白色烟尘呛得直咳嗽。
等到烟尘散尽,那“妇人”也不知去了何处。
凌无非走到她跟前,用拇指抹去一块沾在沈星遥眉间的白灰。抹下之后,手指却忽然僵住。
他忽然意识到,站在他眼前的是个姑娘,而自己方才的举动,实在是有些轻挑暧昧。
沈星遥可不管这些,匆忙抹去脸上沾染的白色尘烟,又咳了几声,才勉强睁开眼。
她扫视一眼四周,已不见了那“妇人”的身影。
凌无非低头看了看沈星遥此刻的模样,只见她那明艳的面庞之上,沾着大大小小分布不均的白灰,有些狼狈,又有几分可爱。
他眨了眨眼,避开沈星遥的直视,握拳掩在鼻下,强忍笑意,清了清嗓子道:“沈女侠,这些江湖宵小惯用的伎俩,你恐怕还得多学学。”
“这是什么?我还是第一次见,”沈星遥感慨道,“躲不过便用这种手段,真是无耻至极。”
“一点石灰粉,用菜籽油擦擦就好。”凌无非道,“此人跟了我们一路,不会善罢甘休。这次跟踪不成,应当还会有下次。”
“再有下次,我一定要看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沈星遥道。
这时,后知后觉的徐菀终于追了上来。她看了看沈星遥沾了白灰的脸,连忙掏出帕子替她擦拭干净。
“这是怎么了?没追上吗?”徐菀道,“刚才那个人呢?”
沈星遥眉心微蹙,两手一摊,摇头叹了口气,道:“跑了。”
“没办法,”凌无非两手一摊,道,“那人诡计多端,也是防不胜防。”
说着,他抬眼望了望天,见日头正好,复转向二人,笑道,“饿了吧?去找点东西吃,我请。”
三人来到食肆落座,点完餐食,跑堂的伙计又端来一壶杏仁茶。
徐菀看了一眼沈星遥,又看了看凌无非,蹙眉问道:“方才那人,似乎从我们回到镇上开始,便一路尾随,说不准,就是昨晚遇见的那两个?”
“应当是了。”凌无非斟了一杯杏仁茶,推到沈星遥面前,一面斟第二杯,一面说道,“既然人已跑了,便别想太多,倘若真与昨晚那人有关,一定还会再来。”
说完,他又把第二杯杏仁茶推到了徐菀跟前。
“对了,师姐,”徐菀端起杏仁茶,好奇问道,“我是何时离开昆仑山的?其他师姐妹呢?”
“大概……有一个多月了吧。”沈星遥端起杯子,思忖一会儿,又缓缓放下,道,“前些我为探望旧人,悄悄回过山上一趟,也是那时才知道你下山来了。”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原本发生这种事,我应当立刻通知苏师叔,把你送回昆仑。可我上次回去,掌门已对我很是不满,这次遭遇意外的又刚好是你,要是由我把你送回昆仑,恐怕会遭问责。”
“这……”徐菀大惊,“如此说来,你的确不该出面。”
凌无非在一旁听着,不免讶异。
从沈星遥的话里听来,这位洛掌门的表现,实在难以常理推断,甚至整个故事听起来,像极了胡编乱造。然而沈星遥言辞诚恳,神情更是情真意切,是以尽管说得离奇古怪,凌无非也只是摇了摇头,并未过多插嘴。
“所以该怎么做,由你自己决定。只是,你要是回到昆仑山,千万别让掌门知道你遇见过我。”沈星遥道。
“我……其实不想回去。”徐菀道,“我还不知道,究竟是天玄教找上了我,还是我招惹上了天玄教,要是给她们也惹了麻烦怎么办?”
沈星遥听罢不言,端起盛着杏仁茶的杯盏,沉默片刻,道:“阿菀,我想一会儿还是得寻个医师替你看看。你身上没有外伤,失去记忆多半是药物所致,只有找出根源,才好对症下药。”
凌无非看了看这师姐妹二人,思索片刻,道:“倒也不必灰心,或许经卷阁内还有被我遗漏的记载,等回到金陵再找找,或许能有办法。”
他见师姐妹二人似有疑惑,便解释道:“听昨天那个女人所言,似乎并不在意我是死是活。而徐姑娘的性命,她却非取不可。想来必是徐姑娘撞见过何事,对他们而言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