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知任老儿改了习性,将家丑外扬天下,是为了引我前来。可我还以为你们待要报我的旧仇,却原来是高看了你们的风骨——原不知,你们还收受朝廷的俸禄,甘做走狗来着!好,今日你们若当真和惊龙卫联手,以后便莫要再腆着老脸自称什么江湖人!”
梁闻道“呸”了一声,小声道:“李家竟还觉得自己是江湖人呢!他们可是正儿八经的李酆阳嫡系子孙,只不过是政斗失败,没落了而已。他们朝廷人狗咬狗,却任谁都想跟咱们江湖人攀个交情。”
羊岭南叹道:“咱们江湖纷争,何敢劳动惊龙卫?阁下修为独步武林,我们能否功成,未有定数。我等但有他法,不至于硬要拼到两败俱伤的地步。而今只是为了协助天河派同道,奋力一搏罢了。”
李紫霄冷哼一声,道:“事到如今,还啰嗦什么?”拔出短剑,向离她最近的钱起发起暴击。这一下出乎意料,余人还不及上前,钱起也万万想不到她会先欺到自己头上,防备不足,不过三招便被她夺了兵刃去,同时胸口中了一掌,喷出大口鲜血。
原来李紫霄眼见一场恶战不可避免,羊岭南亲身下场不算,还祭出了天枢剑,何况背后还有二十余名惊龙卫虎视眈眈,便不敢再托大。第一步棋,便是先收起短剑,换种趁手的武器。桐庐派掌门钱起使的恰是长剑,他武功最低,正好又站在了自己左近,李紫霄立即在众人还未全心投入之时,使出十成的本事,迅速夺剑伤人,扰乱了几人的阵型,占了一个先机。
钱起一伤,这个“七掌门阵”便缺了一角,桐庐派上代人才不多,大弟子罗仲新待要替师父补位,却被梁闻道拦下。孟修竹一个没看住,师父竟又上前,朝罗仲新笑道:“小子,你修为不够,这个阵你驾不住,别伤了自己。”
梁闻道今日刚刚上峰,虽然未曾参加过扶林厅掌门之议,但他悟性极高,加上这个阵型比较简单,因此三两眼便即参透,自己补到了钱起所在李紫霄的斜后方位。孟修竹摇摇头,任毅那个“凿七窍阵”,竟然还严丝合缝地用在了这里,这是不把李紫霄的七窍凿开,誓不罢休的样子了。
羊岭南年逾古稀,头脑却依然清晰,口中呼喝,组织余人尽快稳住阵脚。七人功力虽在当世是一等一的水准,但毕竟不是同门所出,默契欠缺,路数也相异,因此配合上有较大的漏洞,李紫霄眼光奇准,总能找到较弱的破口,但每回刚要蓄力突围,阵中余人均在羊岭南的提醒之下,把漏洞给填了回去。李紫霄纵然武功绝高,一时也无法破圈。
但众掌门似乎是早有商议,一些明明能伤到李紫霄的地方,都避过了。孟修竹心中了然,定是掌门师祖提前告知了他们李氏一族受伤即元泄的秘密:她没穿铠甲,肉身一破,便是当场死亡。那羽士玄枵要的是“活捉”,便得小心再小心,既要制住她,又不能误伤了她。
梁闻道却对这些毫无准备,他一斗上兴来,便想着要置仇人于死地,下手格外狠辣。有一次剑尖将要刺破李紫霄右肩,却被羊岭南一剑荡开,到底是多年的师徒,羊岭南只一个凌厉的眼神,梁闻道便收了手脚,不再一味蛮拼。
任毅心中暗暗焦急,李紫霄武功太高,就算是众位掌门联手,想要制服她而不伤及她,也是难于登天,何况斗得一久,李紫霄发现了众人不敢伤她的避讳,将会更加肆无忌惮。他们原先的商议是,众人合力将对她的包围圈引到摘星台中央、聂兴怀被绑缚的位置,然后羊岭南发出号令,七人同时后撤,台下的自己等人再同时触发石狮上的陷阱机关,摘星台将立即陷落,变成一桩绝难脱困的地牢。
但李紫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管阵型如何变化,都绝不站在众人中央的位置,总是和阵中的一两个人贴得极近,造成极大威胁的同时,也让众掌门始终难以和她分开,独留她一人在摘星台中央。任毅越看越急,始终觑不准一个合适的时机,能让阵中所有人安然撤出地牢圈。瞥眼见那羽士玄枵,还是神情宁定的样子,仗着身畔惊龙卫的守护,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场上十分不利的局势,不禁暗骂了他一句:文道士看不懂武斗,搞排场倒是第一流。忽然想到:“活捉李紫霄是第一等要紧事,我何必要等到所有人都撤出地牢的范围呢?”
台上阵中,李紫霄虽然瞧出了众人不敢伤她的避忌,却还是越斗越急,本来仗着充足的谈判准备,加上自己先声夺人,露了两手绝世武功吓住他们,料想绝不至于走到被多位掌门级高手群起围攻的绝路,哪知道任毅却早和道门羽士暗中勾结,还引来了一帮难搞的惊龙卫上峰,一下子将自己逼到了绝境,不禁深悔此次孤身上峰,实是过于托大了。
她倒没将区区惊龙卫的武功瞧在眼里,只是今日之事是个讯号:朝廷已经派人盯上了她,今后不论走到哪里,必将寸步难行。何况今日本是要带走聂兴怀,现下自己被围,生死难料,那人又武功尽废,当真是插翅难逃了。
孟修竹从始至终眼观六路,默默分析场上的局势,她瞧出了任毅的顾忌和焦急,也知晓阵中相斗八人的胶着难分,一直在苦思破局之法,想来想去,觉得此局若要出现转机,非得有人伤亡不可——不是这七人阵中有人被李紫霄所杀伤,便是任毅耐不住性子,提前启动机关,牺牲阵中的一到两位,陪李紫霄一起坠入地牢。
想到烦躁处,不禁转头往那羽士玄枵那里看了一眼,心道:就是他参与其中,才搞出这些额外的争端。一个念头忽然浮在脑海中:除掉这个碍事的家伙,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