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从龙背上跳下。
失重会让人晕眩。
在坠落中,伊塔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猛烈地跳动,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在不受控地乱跑。天旋地转,她下意识地抓紧了以撒的手,就像抓紧水上的救生筏。
她还记得自己听到了以撒的笑声,他笑得跟疯子一样癫狂,反攥住她的手,把她的指骨捏得嘎吱作响。
“——最后只有我,是不是,伊塔?”他大喊着问她。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快抱住我!”
伊塔也冲他大喊,她闭着眼,完全不敢看下面世界颠倒的场景。
他疯归疯,关键时刻也还算得上听话。雨水味的怀抱笼罩了她,替她挡住了刀子一样的狂风和吸力带来的气流,让伊塔得以暂时睁开眼。她一睁眼就看到了男孩的眼睛,深蓝色的,像夜里的天空。她从没觉得深蓝色是这么漂亮的颜色。
然后是无数漂浮的血滴。
鲜红的液体从男孩捂着嘴的手指缝里漏出,凝成一滴滴的血滴,晃动着向上飘去。
伊塔愣住了:“……以撒?”
他笑了笑,眉眼弯弯,歪着脑袋,一副无辜的模样:“嗯?”
她这才发现替她挡住了一切的不是他的怀抱,而是像伞一样伸展开的“影”。正是因为影包裹了她,伊塔才没有被那些可怖的吸力割开皮肤,割掉四肢和头颅。
「不用的,不用保护我了。」
伊塔本想说——
——但是在她说话之前,以撒就松开了捂着嘴的手,他向上一抓,抓住了一团血滴,然后把它糊在了她的脸上。
他的鲜血又凉又腥地黏在她的嘴唇边。
“现在我们一样了,伊塔。”他笑着说。
……都是满脸血是吗?
伊塔反射性地抿了一下嘴唇,一丝丝血味渗进了她的口腔。
血都是同样的味道,甜腻腻的铁锈味。
可是以撒看起来是那么的开心,他说:“既然我们都一样了,你是我的了吧?”
在这个梦似的世界在他们的眼前终结之前,他把她勒进了自己怀里,就像被海水淹没的人攀住最后一个救生筏。
直到黑暗到来。
灾厄之洞完全吞掉了他们,所见之处再无光线。
这样的绝对黑暗让伊塔想起了死亡,她早已死过很多次了,她也曾试图回忆死亡,可是除了临死前那一刹那的本能的恐惧,其余的她什么都记不起来,全都是空空一片的黑暗。
所以我已经死了吗?——伊塔有些茫然地想着,又被手指上被捏出的疼痛惊醒——不,她还没死,她甚至没有什么伤口,因为“影”还包裹着她,在这种可怖的吸力里包裹着她——她几乎不敢想象此刻的以撒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可她看不到他,只能听到他喉咙深处的喘息,闻到他吐出的血的气味。
——还有他和她说的最后的一句话,那一句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断续的话语:
“……看,伊塔,我们是一体了。”
是的,是一体了。
伊塔没有他那么强悍的身体素质,她根本张不开嘴,只能沉默着抱紧他以示回应。
在这一刻,他们确实是一体了。
……
在来救他之前的几个不眠之夜里,伊塔就翻来覆去地想过,虽然那只是她在灾厄之洞里看到的幻觉,但她隐约察觉到,如果她抱着他进入灾厄之洞,或许她的意识、她的脑电波……或者说灵魂,如果灵魂真的存在的话——会覆盖掉他的。他们会变成一体,连灾厄之洞也无法辨别,只能放任他也穿梭在各个平行世界之间。
就像她曾经做的那样。
“所以你可以随便选择一个平行世界,因为那些世界里的你已经……按照命运轨迹,已经死亡了,你也不用担心什么‘你是我,我也是我,那我是谁’一类的奇怪悖论。”
在龙背上给以撒解释时,伊塔还不忘专门补充一句:“如果你想继续复仇的话,平行世界里也有长老团,而且没了你之后应该活得还蛮好的。”
虽然有点缺德,但长老团也该感受一下什么叫天降之灾了。
那一刻她在心里近乎冷漠地想着,如果复仇能成为以撒活下去的动力——
那就让复仇的火焰烧上他们吧。
……而现在回忆着这一切的伊塔,在越来越剧烈的痛苦里,感到了久违的平静。她能感到以撒的身躯被剥离了,他大概已经死了,但是她还能思考,还能感到最后的影的触感,冰冷,黏腻,包裹在她的皮肤外,就像他迟迟不愿分开的触摸。
以撒可能真的有皮肤饥渴症。
但是没关系,大家都是人,谁能完全没有心理问题呢?
在死前的最后一刻,她动了动血肉剥离的脸皮,试图朝着面前的黑暗开口:
“……再见,约书亚。”
或许她说出口了,或许没有。
或许他听到了,也或许没有。
……
疼痛和晕眩都随着一阵白色光芒一起消失了。
伊塔站在了十字路口上。
和之前的混乱不同,这次她没有看到无法理解的东西,没有无数碎片化的世界在她的眼前狂闪。这次是平静的,只有一条细细的小路,地面上甚至还铺着一层白色的鹅卵石。
她试探着走过去。
每走一步,都有一个海市蜃楼般的世界亮起来,在她路过后又熄灭,变成灰色的雾气。
确实是猎人世界。许许多多的世界。但她无法从那种过于耀眼的明亮里看清太多,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和模糊的线条,还有细细的杂乱的声响,就像一台台花屏了的老式电视机。
伊塔收回视线,顺着路继续往前走。
这条路会导向哪里呢?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道路的尽头发生了变化,无数块白色的石碑从地面上升起,层叠着,高如天空,远看几乎是一片起伏的白色的山脉。
……白色的山脉。
伊塔恍惚地想起了有个俄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