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蔓站起身,轻轻倚靠着活动室里的圆桌,清了清嗓子,问他:“那你平时在哪儿修片子?”
徐青澍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在家里啊。”
“……哦。”
“可是我们月假不是一个月才回去一次吗?”
徐青澍坐在刚刚秦蔓坐的位置上,手里把玩着一枚打火机:“只要我想回去,随时都能回去。”
秦蔓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问了多么白痴的问题。
就像林晏在入学报到那天,可以坐着拉风的火红色跑车,大摇大摆地穿过层层人群,走特殊通道一样。
这些有背景的世家子弟,他们的生活节奏是按照自己来的,根本不用和他们一样遵循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校历。
秦蔓撇了撇嘴巴:“哦。”
徐青澍问秦蔓:“还有一个多月高考,你把文件夹都删掉,打算不再来活动室了?”
“嗯。”秦蔓低头看自己的鞋尖,“根本没有时间了。”
“我和你不一样,虽然我知道你也在每件事上都付出过很多时间和精力,但你还有天赋,最后总能把他们都做好。我不行,我全心全意扑在一件事情上,都未必能得到好结果。”
徐青澍手里的打火机不再发出声响。
还没等他说什么,秦蔓继续说道:“你不用劝我,要自信、要放轻松、不要太紧绷那些话,我都明白,但是难的是知行合一,我还是有点做不到……”
徐青澍把手中的打火机收进外套口袋:“我没有要再劝你,也没有想要批评你现在的状态,认真对待高考当然没什么错。”
说着站起身来,朗声道:“那走吧,珍惜时间。”
秦蔓扶着圆桌站直,看着他朝活动室门口走去,还没反应过来。
他回头:“别光看了,先回去吧,秦大小姐?”
“哦!”秦蔓快走几步,跟着他出了活动室。
听到久违的称呼,她有些恍惚。
今天才觉得,这称呼和她有多搭不上边。
徐青澍撑着门,等秦蔓出来才把门锁上。
两人一前一后往电梯走。
走廊空旷安静,摄影社活动室外的长廊依然亮着清白的灯光,照着墙壁上一组组摄影作品。
两人之间有些沉默,只有鞋跟和地板撞击的轻微声响。
秦蔓从这条走廊穿过,想起第一次来那天,轻声开口:“我高一那会儿,就是看到这条长廊两边的摄影作品,才很想去摄影社的。”
徐青澍抄着手走在她后面半步,看一眼她的背影,不紧不慢地开口。
“是吗?我以为你是知道我在这里,所以才来的。”
秦蔓回头看他一眼:“你真是……”
徐青澍轻笑一声:“真是什么?”
真是自恋。
不过说出来就变成了:“真是我的好榜样。”
说到了最开始了解摄影的机缘,秦蔓有些好奇。
这人看起来好久之前就接触摄影了,但以她浅薄的认知,他们这些人小时候上的兴趣班,一般都是音乐、书画、马术之类的吧,印象里根本没见过专门学摄影的儿童兴趣班。
秦蔓侧头问他:“那你呢,你是怎么开始摄影的?”
应该有一段故事吧。
徐青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旁边,和她并肩。
“我?一个没什么意思的故事。”
看着秦蔓认真听他说的神情,徐青澍犹豫了下,还是组织了下语言开口讲。
“小时候,我爸总说带我出去远足,或是登山,都是他年轻的时候喜欢和朋友们搞的户外运动,但后来和余叔叔一起做公司,忙得吃饭睡觉都是挤时间,根本没时间休息。”
“他总说世界很大,他努力工作,就是为了带我们去看更大的世界。但公司做起来了,他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带我四处旅行,而是开始无休止的开会、加班、处理公司突发情况,一个人恨不能当两个人用。等好几年过去,公司情况终于稳定下来,他也开始生病了。”
“再后来……你也知道,他答应带我一起去看的地方,一个都没来得及实现,就走了。”
电梯到了,“叮——”地一声,徐青澍沉默了一下。
秦蔓想说点什么,但电梯门打开,里面有两个男生,只好噤了声。
电梯缓缓向下,刚到一楼,那两个男生似乎有什么急事,匆匆向外走去。
徐青澍礼貌地让秦蔓先出电梯,走出学生活动中心后,在去教学区的那条林荫路上,两人并肩走。
四月里,行道树长出了新芽,嫩绿嫩绿的。
下午五点半,学生们基本都在食堂或教室,路上没什么人。
秦蔓想着他刚刚讲的那些过去,有些感慨,当时在九中,她去了他外公家里的那次,也听过一个大概版本。
她现在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当时讲述那些的他,拳头紧握,声音都在发抖。
现在却只是目光有些悠远,语调无波无澜。
时间,真的能给人以盔甲。
徐青澍不知道秦蔓所想,只是继续讲:“小时候我总是一个人在家,就喜欢看我爸年轻时候的那好几本旧相册。他曾经在德国留学,基本上把欧洲逛遍了,留下了很多风光摄影和人文摄影。”
徐青澍手抄着外套口袋,目光看着远处林荫路的尽头,陷进了某种回忆里:“那些照片,应该就是我对于摄影,最开始的感受,和最初的启蒙。”
秦蔓轻轻说:“都说摄影作品是可以传达出摄影师的感受和观点的,你看到的旧照片,也都是叔叔的珍贵回忆吧。”
“嗯。”
当时他依然年轻的父亲,在德国汉堡,遇见了他风华正茂的母亲,身边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和爱人,可以自由领略世界的万千好光景,怎么能不意气风发。
只是,世事难料,人心易变,自古如此。
“当时我看着那些照片,也会自己在家里拿那些相机玩。后来我爸走了之后,我妈不怎么管我,我就自己在网上学,偶尔约周明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