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雾中折射的清晨中醒来,眼帘稍稍掀起,冷光熨贴面颊,头侧望向光源处。菊地绮良倚靠在窗边,像张刷过清水的白色打印纸,透明、明净,一整个晨光都映照于她身上。
披着光的幽灵回眸浅笑,“早上好。”
影山茂夫只是平静注视着她,不说话。
安静的空气中,菊地绮良歪着脑袋思考他为什么不回应自己。
思考一阵,她凑过来,跪在软枕上,俯下身轻轻亲了下对方的鼻头——同昨晚的晚安吻换了地方,锐利的牙齿有意无意轻划过鼻尖最细嫩皮肤。
看见影山茂夫瞬间面红耳赤,她便嘿嘿笑起来,心里却在想:唉——
“小良。”
菊地绮良将注意力一整个投向他:“嗯?”
“早上好。”他说。
起床的影山茂夫将被褥折起来推进壁橱后,才慢慢吞吞走下楼。
听见楼梯响动,早起忙碌的影山妈妈让大儿子别磨蹭了,快点去洗脸吃饭;影山爸爸则折起看过的报纸,他已经吃完早饭正准备去上班。
“等会茂夫吃完会帮我洗碗!”中年男人走到玄关换上室外皮鞋,对内喊道,“我出门了。”
心情很好的影山茂夫回复:“嗯,路上小心。”
妈妈则从厨房探出头来,先是对着玄关说:“一路平安,下次不准再欺负阿茂了。”
再是恨铁不成钢地对着乖巧坐在餐桌边的影山茂夫叮嘱:“阿茂也得学会拒绝过份的要求。”
“哦。”
他的脸侧正因塞满的食物变成圆鼓鼓的包子状。
“我也想吃,但我吃完就没味道了,很浪费。”恶灵一边说,一边拉开他对面的餐椅。
接着,她懒散地半趴下,下巴抵在垫着手掌的桌面,面部微仰。
影山茂夫吞咽下,“小良‘吃’完的可以给我,不会浪费。”
菊地绮良思忖他这是完全没有听进妈妈的话啊。
微仰的视线扫过眼前的年轻男人、纯白的牛奶、陶瓷材质的餐盘……食物散发着蒸腾的热气,碰到陶瓷壁转化为了模糊的水汽,像玻璃窗外的雾气。
湿雾逐渐汇集成了水滴,它快速滑落透明玻璃滴落在冷风席卷的街道。秋风中歇脚的行人在一呼一吸间,灌满五脏六腑的凉意,再度行进。
其中就有悠悠闲闲走路的一人一灵,他们并不着急,毕竟今天上午只有一堂时间靠后的课。
和秋天一样冰冰凉凉的幽灵问:“你会带我回到第一个世界吗?”
他答非所问道:“可你不是不开心吗?”不然也不会穿越时空。
“房子贷款还没还完呢……”她忸怩地说,“32年呢……得还好多好多的钱。”
“他总会还完的。”
“可是——”
影山茂夫恍然发觉:“原来这就是你说执念是抢银行的原因。”
“嗯,帮帮我啦。”菊地绮良想自己的感情真是感天动地,为了还房贷的爱人抢银行什么的,堪称伟大。
影山茂夫的脸上全无表情,黑得沉甸甸的瞳仁只有阴冷的天光进入。
“我的力量不足以帮助你。”
“不能帮哪个?回家还是抢银行,说清楚嘛。”
“都不行。”
“试一试呢。”
“不想。”
菊地绮良捉住他的手晃来晃去,“你想的,对不对?”
见对方没有反应,又捧起他宽大的手掌,将滑润而冰凉的脸庞肉贴向掌心,眨巴眨巴眼睛,眼神便如水波荡漾。
“对不对嘛?”
“欸,回答我呀?”
影山茂夫摇头,用力抽回被恶灵扑捉的手。
撒娇失败的菊地绮良气得倒吸一口冷气:嘶,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啊。
她还想再磨一磨对方,反正他到最后总会对自己心软,只是时间问题。
正要开口,余光瞄见一抹枯黄经过脚边。
目光不由自主跟随而去——看到狗了!
“去捉狗,老公。”
菊地绮良赶紧拍拍影山茂夫的手臂让他快跟上去。
影山茂夫也瞄见了那只大耳朵杂毛小狗,被催促后精神徒然紧张,向其奔去的时候直接左脚拌右脚仰天摔一大跤,就连小狗也被这笨蛋动静吓得后背炸起一簇毛。
菊地绮良施展不太熟练的灵能力护住对方平稳落地,自己慌忙飞过去,近到狗头前又猛然停住。
她同流浪狗保持一定距离,伸出握成拳头的手,让自己的气味信息慢慢接近它——同小狗交换名片。
肉肉的鼻头嗅闻着目前奇怪的存在,它出乎意料地接纳了恶灵。她们徐徐交汇。小狗还想近前给菊地绮良舔舔没有毛发保护的皮肤,犹如对待狗孩子一样温柔。
恶灵蹲下身温柔抚摸着流浪狗最醒目的大耳朵,上面布满短小柔顺的毛茬,摩挲起来如同尘世间最细腻的丝绒。
如果小狗鬼活着的话,耳朵手感也是这样的吧?她忍不住对毛茸茸施以揉搓。
流浪小狗全然接受了菊地绮良的所有爱.抚。
影山茂夫一瘸一拐靠近时,落入眼中的画面极其可爱:听见动静的恶灵和小狗一起仰头对他笑,足有四枚月牙。
“她很乖呢。”菊地绮良呼噜呼噜狗头。
他赞同,抬手抚摸同样很乖的恶灵。
“你好烦呀。”被人摸摸头的菊地绮良又说。
金色发丝在阳光下微闪,映衬着她与人间格格不入的苍白脸庞。路边的反光橱窗映出街对面人与狗奇怪互动,不知为何总隔着一道空缺。
菊地绮良突发奇想道:“其实我很想去我妈妈活着的世界……”
影山茂夫安静聆听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菊地绮良却不再继续,换了个话题道:“不知道她的小小狗在哪。”
流浪狗似乎听懂了话中含义,突然凶恶起来。它呲牙咧嘴恐吓两人的同时后退,喉头共振不断发出低吼。
趁他们发愣之际迅速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