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终于走出那间个已经满地子弹壳和被我喷溅得颇有艺术性的血迹的房间时,我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
并不是身体而是心灵上的劳累,我相信从今晚开始太宰持枪把我突突突打上十几个洞的场景将作为我梦里的常驻项目存在。
“说起来,它没有出现呢。”太宰本人则丝毫没有意识,“明明千鹤子对我的杀气已经到了快要用视线在我身上烧出洞的程度而且又死了个好几十回,真让人在意——”
谁知道呢。
我捂住了头,现在我看起来肯定像一个从杀人现场跑出来的凶手,是在路上看见就会被立刻开枪击毙的程度了。
“射击的训练也不能落下,你的准度太差了,力气也完全不行。”太宰说,“不过每次都搞得像血浆片片场一样好恶心耶。”他露出了货真价实的嫌弃表情。
“这是谁的错啊。”我忍不住说出了真心话。
说起来拜你所赐我唯一一件好衣服又没有了,虽然那也不是我的钱。
我冷漠地把视线交还到已经血迹斑斑的衣服上,对了,至今还套着太宰的外衣,或许他已经觉得太脏而放弃回收了吧,毕竟上面有远比血还更让人在意的东西。
现在杀意和死亡的选项已经可以排除了。
剩下来的……命令?
试着命令那个东西看看吧,不过现在不行,累得只想瘫倒在床上。
“不生气吗?”太宰看起来明明不像这样的家伙,却总喜欢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我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好气的,你在做的是正确的事情。”
“原来如此。”他说,“嗯——我是不太介意预支工资的。”
“哈?”他话题跳得太快,我没跟上。
“你不会想天天穿着这套衣服到处走吧?”他笑嘻嘻地说,“就算是黑手党也不会非法雇佣劳工,之后会好好给你放点假的。”
说得好有道理,既然太宰这么善解人意,我当然不会拒绝。
临走前太宰顺口对我说要去喝杯小酒。
……这家伙满二十岁了吗?
算了,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和黑手党计较这种问题。
回房间后的我本想畅快地把自己扔到床上,但是要是我真的这么做了,那今晚我真是不用考虑睡觉的事比较好。
果然还是先洗个澡比较好。
想到这里,马上拉开浴室门,把自己身上的破布全都脱下来扔到地上,然后迅敏地钻进沐浴间扭开了花洒。
真遗憾。如果有浴缸就好了,我很想泡个澡。
把水力拨到最大后,头发上粘连在一起的血块总算有化开的趋势,我放任水流在脸上蔓延,一边仔细回想今日发生的事情。
……真的是漫长到无法想象的一天。
被绑架,被车炸,被打穿,就连死法都变得充满花样。
人的生命具有无法想象的多变性,五年前的我不会想到有一天我会被人拿枪打成串也面不改色,一周前的我也无法想象自己竟然还有光明正大走在街上,还能自己选择洗个澡的时候。
说不定,再过很多年,我也能过上平淡的日子,就像最初开始的一样?
我的人生从很早以前就脱轨了,但是那一定不意味着我从此就失去了走上正途的机会吧?
“……”
出来!
我试着在心里说。
当然,浴室里只有哗哗的水流声音。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嘛。同样是在心底,我微弱地叹了口气。
算了,眼下还是想想怎么挺过明天的自杀式训练比较紧要……确认中途抹上的洗发液泡沫已经完全冲净后,我关掉了水喉,然后转过身——
“啪。”
喷头掉到了地上。
我吓得魂飞魄散,紧紧盯着站在门口的身影。
黑色的无头怪物一语未发地站在原地。
它的身形过于高大,根本无法挤入狭小的淋浴间,只能勉强梗在外面。
“……不要动!”我说,其实我自己也不敢动了,毕竟它伸一伸手就能把我拍成肉馅。
[……]
还是不说话。
如果它有眼睛的话,定然是在一刻不眨地注视我,但是它既没有头也没有呼吸,简直不像是活着的生物。
看起来没有做些什么的意图,我小心地蹭过去一点。
距离越来越近,最后我站到了黑色怪物的跟前。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我小心地问。
在车上它遵从了我的期望而杀人,也就是说他能理解我想做的事情,能理解到什么程度姑且不想,如果有最基本的智力的话……
[……]
我觉得我像个傻子。
“……我是千鹤子。”
它歪了一下脖子。
其上并没有头颅连接着,因此显得很恐怖。
[……千……什么、]
说,说话了!
我用力保持表面上的平静,“……这是我的名字。”
[千]
它重复了一个音。
……是没有办法拼全吗,似乎只能说出名字的第一个字,算了,也就只是听起来有点奇怪。
看起来还有能够沟通的余地!这总算还称得上是个希望,我打起精神想找到驱使他的方法。
尝试一番后发现,在心里明确地“想”要它做某件事是可行的,但是在这种时候它不会表露出任何自我的意愿,只能说是某种半操纵下的状态。虽然刚刚纯粹尝试谈话时它也没怎么理我。
最让我吃惊的是,在这种情况下,我甚至能以它的“视角”视物,虽然它根本没有眼睛这回事,视角也显得有点奇怪,但是这些细节完全不必在意!
这实在太了不起了,光是想想就会发现,我能用它身上的特质做到很多事情。
在指示它在房间里绕了五圈之后,我兴奋得想在地上跳几回,随即我马上意识到一件事,让这家伙干任何把人拍扁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