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静地回应。
“只要在船只,灯塔……在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下潜,避开,就不会被找到。也可以避开捕鱼船的渔网。听起来很荒唐,实际上是个能够实践的想法。只要这里的洋流还会移动,我就不会原地打转,可以到很远的地方去。”
可以逃跑。
可以离开这个国家。
只是那没有意义。没有那么做。因为他在这里。
仅仅过去一个白天,当然不可能理清对他的心绪,也不可能像织田先生说的那样坦率地行动,“我讨厌你。”
我看着他说,“有时候也觉得无法割舍。我一定……不是想要被爱或爱人,只是希望有人陪在我身边。而你恰好是那个人,虽然性格很糟糕,总之是个人渣,有猎奇的爱好,但很遗憾确实是这样。”
“说得可真过分啊。”太宰笑了笑,“不正因为是这样,而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吗。只是想要陪伴的话,不论什么人都可以,谁都可以做到。”
仅仅是陪伴。
没有谁不能作为谁的陪伴存在。甚至也不是无可替代。
海潮拍打着我们的身体。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你。你对我做了那么多糟糕的事,就算恨你也不稀奇。现在这样才不正常。”
但我又不是正常人。我是一死再死,能够面不改色地对自己开枪的女人,早已逸超常轨。也有对这样的我说,受伤很痛,不要这样的人存在。但也许是痛苦要来得更为真实,尽管讨厌痛苦,我却做不到不令自己受伤。我似乎是割裂的,没有东西担负将我调和、统一的责任。
太宰的表情没有变化。
我无端地感到孤独。从他身上滴落的海水,从闭合的嘴唇间透出的孤独。不仅仅是他,我也很孤独。过于耀眼和坚固的东西无法填补的那种破碎的空虚,它只是躺在黑暗的地方。
“但是如果你消失了。我一定会把你找出来。我才不在意你怎么想。只要我觉得满足就可以了,因为我需要这样。”
我需要太宰。
不管他是怎么样的人。不管他都做过什么。不论这样的选择今后会带来什么。
他眨了眨眼。
“真任性。”太宰说,“你其实是个任性的家伙呢,比我想的还要任性得多。常常做出让人吃惊的事情来。刚遇见你的时候都无法想象。”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还要任性的人。”我站起来,“既然是你捡到的,就对此负起责任吧。我觉得正是因为你才会变成这样。”
啊,裙子紧贴在我身上。水疯狂地往下掉。感觉拧不干了。
“竟然要说是我的问题。”他叹了口气,“简直是最不负责任的恶女的发言。要走了吗?”
“还想坐到什么时候,实在是太蠢了,像这样两个人坐在海里说话。海也已经看到了,我可以回去了。”
再待在这里也没有意义。等明天起来,毫无疑问我又会为自己的不理智感到晕眩。和他一起时我常有这种感觉。后悔个不停。即使如此,即使如此。
我放弃拧裙子而抬起头,太宰已经站起来了。我放下湿透的裙摆,因为风打了个冷颤。
要外套吗?他微笑着问,装模作样地脱掉了自己的——同样湿得回不了头。绝对不要。我自己的外套就还在沙滩上受冷落,再说了现在不管是干的还是湿的都一样难受。连鞋也不想穿了。只是倘若这样会被岩石割伤。
事后我才知道,这个夜晚、在太宰见到我之前还发生了什么。
某些重大的改变在为人所知前总是缺乏征兆,毫无变哲。如果并非由看破未来的能力,人永远无法预期今天、明天、后天,日后的每一天会发生的事。
因此我们总是轻易地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