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布的厚度却又过于轻薄,带有奇妙的不协调感。
明明绿灯只剩十秒,他却并不着急,悠闲地将手插在口袋中,停在原地。和快步穿梭的人群相比显得突兀。
“……”
男子突然若有所感似地抬起头,看向深月的方向。
然后露出微笑。
不,那并非对深月的笑容,而是——
“——到这里就可以了。”
千鹤子突然说。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红灯亦正在此刻无声地切换为荧绿色,深月急忙再次发动车子。走神太久了。
深月驶过通行线,依言将车停在路边。银色的阿斯顿马丁在夜色中反光,一气呵成的动作丝滑得像游动的深海鱼,“到这里就可以了吗?”
“嗯。今天谢谢你,深月小姐。”
“没事的啦,请不要在意。”
年轻的前辈朝深月笑了笑,笑容能让小野小町也掩面逃跑,“明天的工作也请加油。”
深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下勉励。没错。明天起绝不会重蹈覆辙,绝对不会被绫辻牵着鼻子走。
下车后,千鹤子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居住区深处的狭窄路口。深月收回了目光。
通行道的绿灯切换到了红色,她得以重新踩下油门,驶出车辆。
再次面向路口时,站在路灯下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对这件事有些挂心。
即使会显得疑神疑鬼,但特工原本就是应该会在意生活中一切带有违和感风吹草动的职业——至少以深月的印象来看。
所以尽管此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奇妙男子的身影却还是在她心中萦绕许久才逐渐淡去。
……
我告别深月走进通路时,太宰已经站在那里了。
“为什么在这里?”
如此询问后,青年回过头,脸上浮现出与刚刚透过车窗所见相似的笑意:“嗯——从酒吧打发时间回来的路上正好看到千鹤子回来,命运的偶遇?”
那可真是太巧了。
非要与命运挂钩的话,更想称之为命运的孽缘。
我跟在他身后,他却突然放慢脚步,走在了我的右侧:“车怎么了?”
“追人的时候爆炸了。”
今天第二次回答这个问题。若非如此,应该会像往常先把车开到附近的停车场再走路回来,而非厚着脸皮让深月载我一程。现在则只能等待再次被批给使用新的车辆,同时忍受未来一段时间内每天早起乘坐快车前往东京的地狱通勤。
“听起来就很刺激!”
会投以这种感想的除了他也没别人了,“比起这个,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要对我说吗?”
小路窄得对于并肩前行而言显得局促。交错的脚步声响起的同时,衣料也相互摩擦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一次,太宰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无视它,反而伸手捏住了我颊边的头发:“……只有这里剪短了。”
啧。
不等我说话,男人的手指又离开那簇长发,搭在了我的颈侧。
我停下脚步。他顺势低下头,微微俯身。
嘴唇碰到了耳廓,向下划去,听不出情感的柔和声音带着痒意和热气传来:"又受伤了呢。"
我避开他的手,也碰了碰自己的脖子。
今天与军警合作追逐在逃中的危险异能者时,发生了动作片中常有的追逐战。使用能力缠住对方的车辆时,为了顺利围截干脆直接撞了上去。为此陪伴我不久的第二辆事务用车也不幸身亡了。
因为早在车的惨剧发生前就跳下避开,所以四肢俱全,非常健康。仅仅脖颈处因为被烈风中细小的溅裂物擦过,留下几道被高温灼烫的痕迹。轻微到大约数周就能散去。
头发也烧焦了一点,所以剪掉了。
对我而言这连伤都算不上。即使是对任何一个普通人而言,也不算什么能够被一本正经称作“受了伤”的东西。
所以每每他这么说,我的心情都非常奇妙。
抬起头迎向太宰的视线后,他也只是看着我。
“不满吗?”我问。
“怎么会。”他回答,“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哦。”
哈哈。
“比起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回忆起和坂口在办公室的交谈,质问道,“我从来没听过要和你一起工作,你不是下个月就要去那个民间组织了吗。”好像叫武装侦探社什么的,听起来就是非常不平稳的职场。并且在拥有太宰后必定变得更不平稳。
“如果是最后的麻烦事,比起别人当然想和千鹤子一起做啦!”他语气轻快地回答。
“……完全不觉得坂口会同意,你究竟和他说了什么。”
“秘密。想知道吗?”
“不想。”
他又看似愉快地笑了一下。
少年时代能够一窥的冷漠和生硬的界限已经像被换去的面具一样圆融地从眉目端正的五官上卸下,被另一种自然的东西取代。
现在站在我面前的男人脸上,正浮现出一副好青年然的轻快微笑。
之后一路都没有再说任何有建树的话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中走进居住的公寓,乘上电梯。
电梯在九楼停下。他自然地先行一步,一路前往最深处的大门,轻车熟路地掏出了钥匙。我站在他的身后,听到钥齿咬合的轻细声响。
玄关灯在我合上门的时候打开了,男人的身影已经潜入客厅的黑暗之中。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在。
这是脱离黑手党后我在横滨租的第二间房子,也是住得最久的一间。
租住的第一间房,因为明明独居却违背契约“带男人回来”而被苦情投诉,不足一个月就火速解约了。之后咬牙切齿地更换到了现在的居所。
罪魁祸首毫无愧意地支付了一半的费用,从此更加理直气壮地泡在这里——太宰明明自己有房子却几乎从不去住,隔三差五就不请自来,赶都赶不走。我后来也逐渐死心、被迫习惯了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