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很难齐聚,今日却是例外。
长兄裴安民当先道出正事,“肃州传书,四万蕃兵来袭,守军仅有六千,情势危急,求锐金军奔援。”
三爷裴兴治笑了,“还好先头拒了出兵西州,蕃军这一袭于咱们有利,只要出兵相助,厚土军以后就不会一味偏着韩家。”
裴安民又道,“我已令全营集结,半日就能出发,但四弟另有说法,所以召大家一议。”
裴光瑜目光闪动,慢悠悠道,“我的看法是救援不必太快,要慢些才好,若情势不够危急,一去蕃兵就退了,观真能有几分感恩?他一直视韩家为圭臬,此次肃州若是有失,就要怪小韩大人安排失当,征调了大量僧兵,不然哪来此祸?”
裴兴治一怔,立时思索起来。
裴光瑜想的不单是同盟,意在借势压倒韩家,“依我看不妨等一等,等蕃兵大闹肃州,全城惶惶如鸡犬,对韩家怨气深重,才是锐金军赶至的良机。”
裴安民其实已给说服,但毕竟关系事大,还是想一听裴佑靖之言。
然而裴佑靖并无表情,一言不发。
裴兴治同样动了心,“不错!他们都怨裴家不肯出兵,这一来谁还能责咱们,要不是拒绝服从韩家的统调,哪来的兵援肃州。”
裴光瑜下颔一抬,傲意分明,“以咱们的实力,凭什么任人拿捏,姓陆的都敢扣了三哥向韩家女献媚,难道不该有所回敬?观真唯韩家马首是瞻,害得肃州遭此横祸,就该受些教训,又不是不援,稍晚些罢了,最后还是咱们帮忙逐走蕃军,他也就无话可说。”
裴安民见裴佑靖仍不言语,催道,“五弟,你怎么看?”
裴佑靖半垂着眸,只道了一句,“裴家如今到底听谁的?”
堂内一静,气氛微妙的僵凝了。
按说家主仍是裴佑靖,然而他退隐数年,裴光瑜已经掌了大权,尽管在天德城失算,导致裴兴治受囚,不得不托裴安民请回了裴佑靖,裴光瑜的心中仍是不服。
裴兴治承他报了被扣之仇,又听这番话有理,颇为解气,轻咳一声,“只要是为家族考虑,合理的均可奉行,也不必一定要听谁的。”
裴光瑜正打算趁势发难,不疾不缓道,“你是家主不错,这些年谁不是对你言听计从,你向韩家低头换回三哥,兄弟皆是感激,但随后应了出兵凉州,却是助韩家一长威风,若一味的依你做主,裴家何时才能出头?”
裴安民与裴兴治均是默了,谁也没说话。
裴光瑜又道,“咱们行事当以家族为念,你失了独子,我甘愿将炎儿过继,可有一丝犹豫?我反对出兵西州,如今可错了?我借大皇子之力除去陆九郎,成效又如何?不趁着天赐的时机慑服肃州,扬裴家之势,难道还要去替韩家帮补,永远附人骥尾?
裴佑靖抬眼掠了一圈,长身而起,漠然道,“过继之事作罢,炎儿似你,我也无意夺人之子,既然都认你来决策,何必再问我。”
他也不等回话,转身朝堂外行去。
裴安民迟疑一瞬,追了出去,“五弟,你别怪四弟,他是想裴家更好。”
裴佑靖脚下不停,吩咐随侍,“收拾东西,回寺里去。”
裴安民不忍,“何必如此,都是自家兄弟——”
裴佑靖淡淡道,“兄弟又怎样,要跟韩家低头时请我回来,解了困又不甘心。四哥从未带过兵,只知算计,哪知人心至微,容不得耍弄机巧。韩家以精诚合众,他只想要分崩得利,似这般自作聪明,谁还当裴家同盟,等众人见弃疏避,就轮到甘州给蕃人绞杀。”
裴安民一怔,张口却不知说什么。
裴佑靖又道,“他如此得意,无非是助大皇子除去陆九郎,得赏了个四品官。且不说他卷入争储一事的愚蠢,我就将话撂下,姓陆的机警狡变,心智极深,失踪必是另有缘故。”
他不再理会兄长,转往长廊自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