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史上下五千年,乱世悲歌何其多。 纵观史料三千页,不如亲身经历过。 左梦庚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明末之乱局,后世人诸多见解。慷慨激扬,指点江山。 可只有实际见识了、经历过才明白,谁也没有资格对这个时代的百姓要求太多。 这还是临清,灾情不算严重的地方。 可农民们已经无以为继,时刻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再想想陕西、山西、河南那边的情况…… 不造反,还有别的出路吗? 来庄子之前,左梦庚是抱着处置态度的。 无论如何,庄户抗租并且打伤了左严。身为左府的主人,屁股天然坐在左府这边,都要得到一个交待才是。 但真正地看到了农民们的惨状后,他最后的一丝怒火也散去了。 “府中已将打人的奴仆处置了,每人十棍。既然梁越全家赔了性命,此事到此为止,府上不再追究了。” 左梦庚说出了决定。 “少爷……” 刚刚爬起来的左华有些不甘,可是看看寒风中飘荡的尸体,最终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他到底只是暴躁,心地不坏,也不觉着老爹的伤需要那么多的人命来补偿。 庄户们胆战心惊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一朝阴云散尽,所有人匍匐在左梦庚的面前,努力地表达着感激。 “少爷真是佛祖在世,大慈大悲啊!” “多谢少爷饶恕,俺们大家伙给您磕头啦!” 这个场面并没有让左梦庚的心情好点,相反冰冷一片。 他做了什么吗? 仅仅是放过了本来就毫无罪过的百姓,然而这些人却将他当成了菩萨。 为何百姓们的心愿,变得如此卑微? “都起来吧,咱们说说话。” 左梦庚长出一口气,觉得需要做些什么。 庄户们纷纷爬起,眼巴巴地看过来,不知道这位大少爷又要做什么。 左梦庚不再追究,这固然令人欣喜。可脆弱的庄户们,实在是经不起任何的折腾了。 左梦庚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庄子上,真正说得上话的,就两人。 一个是老秦头,一个是张延。 他拉着两人坐下,任凭其他庄户围在四周。 “今年收成如何?” 说起这个,庄户们当中不少人当场就哭了出来。 老秦头脸上沟壑一般的皱纹愈发明显。 “少爷,活不下去了啊。今年就晚春下了一场雨,全年大旱。地里种下的庄稼,一片一片的旱死。俺们就站在田边干瞅着,啥办法也没有啊。到了秋儿,收拾了一番,一亩地连两斗都不到。” 左梦庚在心里算了一番,心情无比沉重。 以明代的农业种植水平,平常年景一亩地产粮应该有一石或者两石。现在竟不足十分之一,可见灾情多么的严重。 他却有疑惑的地方,指着不远处的玉带,道:“既然干旱,为何不取水灌溉?” 是的,庄子的外边明明有一条小河,宽约五、六丈。如今还没有上冻,可以看到河水潺潺,水量还算充沛。 左梦庚想不通,明明靠着河边,庄户们为何眼睁睁看着田地旱死? 孰料说起这个,庄户们的脸色更加难看,就连左贵也怒不可遏。 “少爷有所不知,要想从河里引水过来,必须得经过隔壁冯员外的田。可那冯员外一心要谋咱家的地,不让咱们取水。” 左梦庚大怒。 “岂有此理?灾情如火,多收一分粮食,就能多救几条人命。那个冯员外竟如此恶毒?走,找他算账去。” 然而谁都没有动作,左荣和左贵还一左一右,挡住了左梦庚。 “少爷,万万不可。那冯员外势大,咱们惹不起。” 左梦庚到底不是热血少年,一下子冷静了。 “那冯员外什么来头?” 左贵知之甚详。 “那冯员外是镇守太监冯纶的侄子,在此地乃是一霸,无人敢惹。和他闹起来,咱家后患无穷。” 一听说是镇守太监的侄子,左梦庚也无奈了。 这是真的惹不起。 谁都知道,能出任镇守太监的,必定是皇帝的亲信,亦或者是宫中大佬的孝子贤孙。 这种人手眼通天,做掉地方大员都轻而易举。 左家这种小门小户,对于老百姓来说高不可攀,在人家镇守太监的眼中,连芝麻绿豆都算不上。 万万没想到,自家的庄子旁边蹲着这么一尊真佛。 一想到明明靠着河流却无法取水,只能坐视庄稼旱死,左梦庚几欲吐血。 左贵还怕他冲动,絮絮不停。 “镇守太监冯纶可是李朝钦的干儿子,是宫里的红人。少爷千万不敢和这等人置气,免得灾祸临头。” 左梦庚转转眼珠子。 “你是说……冯纶是李朝钦的干儿子?” 没等左贵回答,左梦庚的嘴角就慢慢弯起。再看向极远处冯员外的田地,就好像看着喷香四溢的肥肉一般。 不过此事不急,还得回去慢慢筹划。 成与不成,也要看机缘的。 眼下庄子上的情形,却到了刻不容缓的程度。 “粮食歉收,你们这个冬天咋过?” 老秦头看看张延,张延几度犹豫,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