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她?云嫣心头升起恍如隔世之感,不敢置信,赶紧揉了揉眼睛。再抬眼时,云嫣看真切了——纵是过了将近七年,云嫣依旧认得她!她对小云嫣百般呵护、谆谆教诲,云嫣至今忘不了她衣间的清香……没有错,一定是她!
一时间,侯府的往事齐齐袭上心头,云嫣思绪翻滚,百脈沸涌……
正此时,忽闻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扰了这寺院的清静。细听之下,竟是皮靴踏石之声,更有刀剑相碰之声……静训早已反应过来,拉着云嫣闪进了庵门。
就听见外头一阵暄哗,那群人已到得庵门前头,领头的叫道:“庵堂内主事的师父可在?”
竟是太子府的府卫,一路追到了这里来。那领头的护卫白面细须,到底顾及太子在外的贤德清名,并没有颐指气使。
听到喊声,从庵堂内走出来一位老尼,依旧是青衣长衫,身材略显壮硕雄健,上来向来人一揖,道:“阿弥陀佛!老尼恒业,请问施主有何赐教?”
此处清照庵,修行的女众不过十余人,主持是一个叫恒素的老尼,现在出面的,是她的师弟恒业。
那白面府卫躬身揖道:“恒业师太,下官奉太子殿下之命,追寻两名出逃的府内家眷,不得已,须进寺庙查搜。恐惊扰佛门清静,还请师父应允。”
恒业作为清照庵的主持,自认清白自守、光明冼达,从未做过什么私藏之事,哪里怕他搜查?说话间,便侧身引了人进来。
太子府那白面府卫言语虽然客气,做事却不客气,细致到指甲缝里,将清照庵的庵堂翻了个底朝天。
急得恒业大和尚直喊:“佛门静地,还请施主三思!”
然则太子的府卫全不理会,出了兑宫,又去搜乾宫,连震宫和坤宫都没放过。
终究是一无所获。
恒业已是出离愤怒,等那群府卫一走,便命人“呯”地一声关了庵门。
“师父莫要生气,”一个叫妙慧的尼姑劝道,“太子府的家将虽然粗些,但太子府上,每年给庵里捐了不少香火银子。依弟子看,太子殿下乃是礼贤仁义之人……”
“我知道!”恒业咽下一口气,和几个尼僧往兑宫的课堂里去,“若不是受了太子府的恩惠,我岂能容他们在此放肆!罢了,让妙初、妙清把那几处好好打扫归置一下!”
恒业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人,吩咐人去清扫各处,却只见妙初,不见妙清,问道:“妙清人呢?”
众人四下看时,皆寻不见妙清。正奇怪,举目一望,庵堂之内,妙清正立在观世音菩萨的莲花座边上,双手合十,双目微垂,口中念念有词。
四处萦绕着焚香之气,一派平和清静。恒业喝问:“妙清,你如何在此?还不快去打扫舍院?”
妙清抬起头来,神色清明,对恒业道:“师叔,妙清有事要禀,还请诸位师兄弟回避。”
恒业奇怪,却见妙清神色恭肃,嘴唇紧抿。恒业知道,这个妙清向来少言寡语、安静本份,她若如此,必是有紧要之事。恒业于是将妙慧和妙初等人皆遣了出去。
庵堂里再无别人,妙清则缓缓走过去,将庵堂的大门关上了。这才打开了菩萨莲花宝座下的暗格。
随即,两个灰头土脸的女子钻了出来。
恒业大吃一惊。
只见这两个女子,一个面目清秀,利索英气,做丫寰打扮;一个梳了妇人的圆髻,却是眉目如画,眸似秋水,美貌动人。只是一出来,便以手掩口鼻咳呛个不停。
待恒业反应过来,心中一惊,心想,这二人不正是方才那些府卫找的……
却见妙清在她面前双膝跪地,道:“师叔,方才因见这二位施主遇人追杀,心生怜悯,便自作主张将她二人藏于菩萨的莲花座底下。事从权宜,是妙清欠考虑了,若惹下祸患,任凭师叔发落……”
在此清照庵修行的尼姑不过十余人,庵堂和舍院都空阔,没有多少家具物什,是以无处藏身。
妙清情急之下,便让云嫣和静训挤进了观世音菩萨的莲花宝座底下。那处狭小隐蔽,等闲进不去人,是以没有人留意,这才躲过了太子府卫严密的搜查。
恒业明白过来,直觉脊柱发凉,冷汗早已下来,喝道:“妙清,你好大的胆子!”
恒业师太鼓着眼睛,显然气得不轻。然而说完这一句,恒业再说不出别的话来,心头一阵后怕。
若方才这二个女子教人发现,牵连庵里不说,只怕妙清脑袋不保!她素日处事平淡,师兄最是看重她的,可今日为何行事如此鲁莽?
恒业不解,然为今之计,只能尽快把人送走。恒业于是开口对云嫣和静训道:
“既已如此,两位施主便出了庵门,逃命去吧!”又转头对妙清道,“你先出去四处打探,防着外人!为这事,你今日扰了佛龛清静,回来后罚你在庵堂跪一宿,求菩萨饶恕!”
恒业一径说时,云嫣已是心绪起伏几回,一听妙清受罚,再忍不住出声打断道:“师叔,请不要惩罚妙清师父!出家人慈悲为怀,今日她不过是扶弱济困,路见不平,帮了小女子罢了!今日我二人受清照庵庇护和两位师父照拂,实是感谢不尽!还请容我与妙清师父说上几句话,留上些时辰……”
恒业一怔,面露难色,道:“可是太子府卫只怕正搜山,你们若留在庵里……”
云嫣央求道:“他们既在搜山,我二人出了庵门,岂不是羊入虎口?我二人皆是弱女子,出门在外,漂泊无依,求师父怜悯……”
云嫣说着说着,眼圈已经红了,鼻音渐渐浓重:“师叔可知,我二人为何遭太子遣人追捕?实不相瞒,小女子原已经许配过人家,可太子却强逼小女子入府为妾,小女抵死不从,这才从太子府一路逃出来……”
恒业闻言,心下震惊,恍然间竟忆起从前,自己被逼出家时的不得已,和万般身不由己……
见恒业讷讷无言,静训上前揖道:“师叔仁慈!求师叔怜悯我主仆二人。眼下天色已晚,腊月里山间寒冷刺骨,我们衣单食薄,既冷又饿,还盼庵里能赏口斋饭,容我们夜里落脚……师叔放心,我家小姐和我都是本分守己之人,只需一个容身之处暂歇一晚,绝不久留,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