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兰丞相刚从王宫出来,正要上自己的马车,却迎头有人来禀,道:“丞相,抓住一个大梁来送信的!”
兰丞相环顾四周,然后压低声音问:“送给靖王殿下的?”
那人点头,呈上一封信,道:“书信在此。”
兰丞相打开一看,果然又是关于那个绣娘的音信。兰暠差人日日盯着玉夏与大梁的边关,就是防着他那甥孙儿赵简执迷不悟。
兰丞相把信交给来人,吩咐道:“把送信的人绑了……把信,给我烧了!”
话说,自打与宇文谡相识之后,靖王终日与他在边市闲逛,无所事是。
西域的春天迟迟未来,靖王这日在边市闲逛,腰间的玉珮竟莫名碎成了两半。
靖王眉间一滞。却听马骁惊呼:“殿下!您快披上大氅罢!还说天气不冷,这不,把玉珮都给您冻碎了!”
说着马骁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件貂皮大氅,要往靖王身上披。
此时走在靖王身旁的宇文谡,却被马骁的阵仗吓了一跳,笑道:“少籍,你这是带了个侍卫,还是带了个丫寰?”大惊小怪,蠢么唧唧的。
靖王脸上有些挂不住,一抬脚踢在马骁波棱盖儿上。
马骁“哎哟”一声呼痛,亏得武艺扎实,才没有立时倒在地上。
靖王将玉珮收进掌心。抬眼望,东南风起。
以为时日长了,自己便会对她心灰意冷,斩断情丝。原来竟一点用都没有。想到她,心仍会隐隐作痛。
他以为吻过她了,要她等他了,替她安排好一切了,她便是他的人了。
可她却巧笑倩兮地上了太子的马车,泰然住进了太子府,将他送的活物置于不顾……以她的聪明,现下想必得了太子青睐,锦衣玉食、极珍穷滋……
静训那边再无消息传来,想来也是无事可禀罢。
靖王静静望着东边,沉默无语。宇文谡打眼看着,却明白靖王的心思。
宇文谡开口打趣道:“少籍,所佩之物猝裂,不是吉兆。依我看,莫非是少籍心上那位女子,嫁为人妇了?”
靖王的眸光横过来,扫了他一眼。
宇文谡一本正经道:“不必挂怀,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贵国上下,能比少籍更尊贵的年轻男子,恐怕也只有大梁太子了!太子将人抢了去,焉知不是对她有想法?反之,若有太子身边人的荣华尊崇,天下有哪个女子能不心动呢?”
宇文谡历来说话一套又一套的,靖王平时听得津津有味,此刻却顿觉神烦,直想伸手掐死他。
靖王清了清喉咙,反诘道:“宇文兄臆想之神力,可以约与书社,写百万言的话本子了。”说完扫了他一眼,又底气十分不足地道,“少籍心上何曾有什么女子?”
宇文谡就问他:“若心上没有什么女子,闲来无事搜罗些西域特有的小首饰作甚?你府上没有女眷,在边市买的眉心坠、额饰、脚链,又是打算要送给谁的呢?”
靖王反问道:“本王府上虽无女眷,但丫寰媳妇子还是有的,本王就不能赠与府上当差的?”
宇文谡笑得不怀好意:“对!绣娘也是在你府上当差的!”
靖王气极,劈手抓过宇文谡的手腕子,道:“你的嘴皮子很可以了,脚力却得勤着练!走,今日便随我上山!”
说完靖王拽着宇文谡,要朝那白皑皑的雪山上走。
宇文谡是个能文却不能武的,他被靖王拖了满山找了几天红豆子,腿已经快累瘸了。
……
冬寒余韵未除,春日珊珊来迟。
云嫣看了看天,又观察了好一会儿云彩,仍不知道这是什么地界。
院里大门紧锁,四下空无一人。院中长期无人居住,草木凋敝,屋舍破旧。院中倒有一口水井,没有枯,水还很深,跳下去仍是会淹死人。
云嫣被关在这处,与外界只留一个狗洞相通。看那狗洞大小,只有一条腿粗细,绝无逃出去的可能。
郭如是放话要将云嫣毒瘫毒哑,还说要把她关在这里,活活饿死她。云嫣是个有傲骨的人,她想,倘若那一天真的来临,她绝不苟活。
其实,云嫣虽从小到大受尽磋磨,但最怕最难挨的,是挨饿时那蹿心入肺的痛。若不是她心中仍有念想,早是三尺白绫、一池碧水。
云嫣的念想,如今不单只有见到哥哥,她还想见到那一个人。见到那个人,问一问他,为何对她弃之不顾?他曾经那样炽热笃定地亲她、吻她,那时她心里胀得满满的,全是幸福……
云嫣漫无边际地想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突然,云嫣听见狗洞那边悉悉索索,像是有往里人塞东西。
云嫣不敢吱声,手伸进袖子里,握住了那把匕首。
不消一会儿,狗洞口那边便没了声息。云嫣静等一阵,才慢慢蹭过去,看见了一只盛了馊饭的破碗。
云嫣肚子里饥饿难忍,紧紧盯着那碗饭。饭的馊味已经十分刺鼻,不像人吃的,云嫣又疑心有毒,内心十分挣扎。
谁知,那碗饭摆在地上,却有一只麻雀飞过来啄饭粒吃。云嫣一惊,生怕它会被毒死,便伸手去赶它。那小麻雀像是饿极了,赶它就跳开几步,且赶且跳,就不飞走。
云嫣跟一只小麻雀周旋,本就饿得两眼发花,此时更是精疲力尽,瘫在地上再不能动。
只能放任小麻雀去了。
小麻雀吃饱后,便飞上枝头打盹。矮墩墩的小身子地窝在树枝上,两只小眼睛慢慢眯上了。
冬寒未尽,枯枝上停着一个胖墩墩的小东西,分外显眼。
云嫣过一会儿看它一眼,过一会儿又看它一眼。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云嫣都会心中惊跳。怕就怕它毒发身亡,抓不住枝杈从树上掉下来。
熟料,那只小麻雀不一会儿竟睡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