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不绝于耳,连那树上的蝉噪声都盖了过去。
太子妃远远在后花园的水榭上坐着,直听得心意烦乱。水榭修在蝠池的边上,这蝠池本是西边昆玉河的支流引下来的一股活水,在院中积成小潭,自然积成一只蝙蝠的模样。因大梁认为“蝠”便是“福”,靖王便命人整了池沿,修了水榭。此处本是清静凉爽之地,可被府上这砸墙的动静弄得噪杂不堪,太子妃皱起了眉头。
太子府的门客纵有隔山打牛的本事,也无从施展。
太子妃气不过,只喝了一盏茶,便口称头晕,打道回府了。
依槿轩这边,果然不一会儿杨懋便差了会霖过来禀道:“青瓷姑娘,杨大人命小的过来禀告,贵客已离府,请姑娘不必挂心……”
静训向来沉稳,听到会霖禀完太子妃已被气走的消息,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阵子,静训心情大好,分外雀跃。因明日殿下便要带青瓷姑娘启程去乡下小住,静训简直有点喜不自胜。
相形之下,云嫣这位即将还乡归家的人,却没有多少喜气。
“姑娘,我看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您床头那只小布包可要带着?”静训欣欣然问道。
“我的小包袱不用动。”云嫣应道,“你只管收拾你们随用的东西罢。”
“是。”静训有些奇怪。青瓷姑娘的小布包,谁也碰不得,她真是好奇里头装了什么。
云嫣只怅然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静训在一旁收拾着云嫣的绢扇、绣帕、手巾,边收拾边笑道:“姑娘也有许多年没回赵家庄了吧?这次回去可得好好住上一阵子!您府上修缮得可气派了,殿下说了,是照着他心中的‘家’的样子修的,他还会亲自陪着您回去小住……”
正说得正起劲,一扭头,竟然发现云嫣满脸是泪。
“姑娘?”静训竟有些慌了,“姑娘您这是、这是怎么了?”
“你退下吧。”
“可是……”是什么事惹得青瓷姑娘如此伤心?
看着她泛红的鼻头和眼睛,静训不放心,可又不敢违抗姑娘之命,心头很是为难,却只得一步一回头地出去了。
静训走了,云嫣却脱力地扑倒在床上,嘤嘤地哭起来。她本来想强自忍住的,可泪水自有主张,不听话地流了满脸。她的小手摸到她枕边的包袱,抚着里头硬硬的牌位,哭得更凶了。
她哭了许久,直起身来还一抽一抽的。就这么抽噎着将她娘亲的牌位拿出来,抱在怀里:“娘,娘……”
那个人,为了她,多少回以身犯险,或被扣个欺君瞒兄的大罪,教她心里如何能好过?太子妃今日来势汹汹,她不敢细想,她若是被当场揪出来,靖王又当如何自处?眼下虽一时搪塞过去,可那边如何会善罢甘休?
他那么好,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却连以身相许都不能够!
他着人修缮的赵秀才家,虽不是她真正的老家,可京西的赵家庄,她愿意随着靖王而去。
她终究是要朝着大梁最西的边隅走的,她也许就此往西而去,与靖王再不相见。
在靖王大婚之后,在他娶了柳阁老之女后,若他还能将赵青瓷永远留在心里,是云嫣最卑微也是最奢侈念想。
想着,她的眼角又有泪滴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滴在金砖的地面上,凝成深深浅浅的一团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