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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1 / 3)

盼儿仍旧是想回去。

就算是盛武杰不要她了,那也得当面说清楚才好,听不见他说休妻,她便还当自己是他妻子,盛家军不出逃兵,她好歹也被人叫了半年的夫人,这是要往哪里逃?

可大海波浪滔天,她再心急,也不能跳船,只得先顾着眼前。她带着小文回房间洗澡,又带他去一楼宴厅里吃饭。孩子吃了一盘又一盘,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盼儿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自己却没有胃口,连香甜的奶油小蛋糕都不吃了,小提琴的悠扬听在她耳朵里,都显得尖刺。

小腹一直在隐隐地作痛。

“不行。”她摇头,心思在别处,“他一定是出事了。我下一站要下船。”

白邦彦立在她身侧,无奈地闭紧双眼。这些天来,同样的对话已经重复了太多遍,他的耐心就快耗尽,说:“下一站就是广州了,是我们该换大船的地方,你如何回去?”

“这小船总得开回去的,我躲在甲板里,绕回去就行了。”盼儿一脸的倔犟。

白邦彦扶着额头,“盛武杰送你出洋,就是明白了北岭一仗在所难免,多少人从北岭往外跑?你这船票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别闹了行吗盼儿?你浪费这一张船票,说不定就连他盛武杰都弄不到第二张,你贸然回去,也许会打乱他的计划。”

这话让盼儿猛然想起了那个被渡边做局的雨夜,黄高飞也同她现在一样,担忧司令性命,拼命地想要回程,却差一点打乱了盛武杰的计划......

……可这两件事是完全不一样的。盛武杰不到家破人亡的时候,是不会把她送到那么远的地方的,如若真的出事,她就算自私到骨子里,也不能在这样的时候离开。

盼儿想着,便起身,往甲板上去,白邦彦绝望地跟在后面,仰头叹气,道:“言盼你别闹了好不好?就算你回去,你能做什么?假设盛武杰真的出事,你又能如何?你在南京认识谁?你在北平又认识谁?”

“我可以去求他小叔叔。”

“你见过他小叔叔吗?他们俩才是血亲,你别忘了自己在盛府的身份!若盛武杰有难,他小叔叔自然会帮他的,哪里需要你一个外人找?你回去,或许只能看见他又纳一房新姨娘罢了!”

盼儿情绪一直不稳,几天里都没合眼,新姨娘三个字听得她急火攻心,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五官哭成了一团,边哭边喊:“他不会的,求你别说了行不行......”

小腹的疼痛愈发剧烈,逼得她手扶栏杆蹲了下来。白邦彦看到她手捂的地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净,道:“你怎么了?”

“我......”盼儿想张口,却发觉自己已说不动话,整个人虚得头重脚轻,手连栏杆也不再握得住。

血迹沿着盼儿的腿流到地毯上,白邦彦没有了一点医者该有的镇定,全身的汗毛竖起,惊呼起来:“医生,快叫医生!”

***

广州湾湛江新法医院,盼儿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手背和鼻下都插着管子,小文被留在了医院门外,白邦彦并没有让他进来。

医院是船长亲自联系的,毕竟能上船的都是贵宾,船长不敢有片刻的怠慢,广州本就是终点站,船长陪着到了医院,眼下仍没有离去。

医生同他们说:“胎是暂时保住了,但胎相极度不稳,不知道能撑多少时候。”

“盼儿呢,盼儿怎么样?”白邦彦脱去外衣,只留一件薄衫,依旧热得满头大汗。

“她似乎用过药,受过伤,还饮过酒,这胎儿能存活至今,已是不易了。”

“怎么还说胎儿?我问的是言盼,她究竟如何了?”白邦彦语气焦急。

医生说:“指标还算正常,她身体底子好,看得出来平日养得也好,像她这样并非营养不良的病人,已经不多见了。”

白邦彦摇摇头,说:“供养胎儿,身体总有亏空,她流了血,眼下怕是气血两亏了。”

“你是中医?”医生问道,白邦彦点点头。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朝身后的船长道:“请问,下一次去南洋的船,什么时候开?”

船长态度恭敬:“咱们小船大船之间的时间表都是接好的,下一艘下南洋的船就在明日,再要等,便是下一月了。不过,您的船票是上上座,所以不会过期,可以让夫人好生歇歇,赶下一月的船,没问题的。”

白邦彦愣了片刻,朝船长道谢,便请人回去。

走廊就剩两人,白邦彦转身,拉住了医生的袖子,说:“还有一事请教。”

“您说。”

“这孩子......”白邦彦咬了咬后槽牙,“能现在打掉吗?我不想她吃苦。”

医生重新翻开手里的纸张,道:“几项指标都在零界点,保胎确实是有困难的,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好好调理,还是有希望的,调理这方面,应该是你在行的。”

“那就打掉。”白邦彦说。

医生一愣,回道:“我们医院是可以遵循胎儿父母的意愿,但还有些规矩是法国人定的,需要胎儿父亲或者母亲签字才行,所以还是要等病人醒来...”

“我就是她丈夫,我可以签字。”白邦彦铁了心要杀这孩子。

“这...方才那船长不是说,您是兄长啊?”医生说。

白邦彦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皮夹,从里面拿出一张折小的红纸,展开递到医生面前:“这是我们签字盖章的婚书,你可以对照我们的通行证确认姓名。我们父母之名媒妁之言没少过一样,我们的婚约昭告过天下。我就是她丈夫。从来都是我。”

一段话答得慷慨激昂,问的答了,没问的他也答了,弄得医生不知所措,对照着看了证件,将签字的纸笔递到了白邦彦面前。

大笔一挥,白邦彦签下自己的名字,关系这一栏里的 “夫婿”二字写得极其端正。第一次履行完“丈夫”的职责,他胸口起伏,堵在那里近一年的气,稍稍松散了一些。

***

“她如何了?”手术室门口,白邦彦朝刚下手术台的医生问道。

医生摘下口罩,捏了捏手掌,点头道:“胎儿取出了,她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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