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被激怒了,再次扬起了鞭子:“看我不抽死你!”
“快跑,桑榆,快跑!”医正们见劝不住管悟,只好让桑榆先行逃跑。
这正好合了桑榆的意,她转身,飞也似地逃了出去。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砸落下去,直打得人生疼。
桑榆却像离开牢笼的鸟儿,脚步轻快,一刻不停地跑到了东宫外,果不其然,被拦了下来。
“臣女管桑榆,有事求见太子殿下!”
她毫不犹豫,不顾站岗卫士惊诧的目光,撩了衣裙便直挺挺地跪在东宫门外。
这雨下得真及时,她想,这样自己看起来就更凄惨了。
雨越下越大,几成瓢泼之势,冲刷着人间,淋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桑榆的衣裙早已湿透,凌乱的发丝紧贴脸颊,手上的鞭痕被雨水泡得发白,看起来尤为狰狞,整个人狼狈不堪。
长久跪立,膝盖处血脉受阻,脚部供血不足,便会发麻,腿部发颤,背部僵直,连稍稍弯曲都会感觉疼痛,更久些,还会引起晕眩。
桑榆作为医者,深知这样的道理。
是以每过半刻,便悄悄更换姿势,以图更加省力。
但饶是如此,膝盖之处密密麻麻的刺痛依旧如针刺般传来,桑榆只能咬牙默默忍受。
有宫婢见她实在凄惨,心有不忍,悄悄前去禀报太子殿下。
目送宫婢远去,桑榆弯起唇角,之奕心善,见不得如此场景,连带着下人也如此。
过了不知多久,桑榆正因膝盖的刺痛和体力的耗尽昏昏沉沉时,突然感觉雨停了。
她睁眼一看,黑色金线绣龙袍角映入眼帘。
再往上看,是沈之奕复杂得辨不清情绪的脸。
沈之奕撑着伞,挡在她头顶,在风雨飘摇之中,为她撑起了一片净土,自己却半边身子暴露在雨中。
“桑榆姑娘,找孤何事?”依旧是温润如水、明净如风的问话。
“求殿下,救我一命。”
桑榆对上了他的视线,眼中第一次出现如此急切的渴望。
求你,救我。
举目四望,我只有你了。
沈之奕身子重重一震,几乎回到了十二岁那年,他也是如此苦跪在父皇殿前,而救他的人,是越浅语。
几乎是不假思索,沈之奕朝桑榆伸出了手。
桑榆体力早已耗尽,混混沌沌将手搭在沈之奕的手中,握紧。
仿佛是将她整个人交付。
掌心里细嫩的手幼弱而冰冷,手背处狰狞的伤口是那么突兀,沈之奕感觉心都在疼得发抖。
眼前的桑榆不再是桑榆,而是那个曾与他在深宫之中相濡以沫的,他的先生,他的姐姐,他的挚友,他的心上人。
雨慢慢停了,一片雾蒙蒙的水汽之中,黑袍男子将白衣女子抱在怀里,一步一步稳稳地走远。
……
暖炉旁,桑榆捧起汤碗呷了一口姜汤,蒸腾的水汽升上来,模糊了她的眼睛。
她沐浴完,换了身干燥的衣衫,头发也擦干了,手背上的鞭伤也经过了处理,不复之前雨中的落魄。
望见走进内室的男人,桑榆低头行礼:“太子殿下。”
沈之奕走近,目光沉沉,盯着桑榆,半晌才开口:“桑榆姑娘,是遇见何事了,如此落魄?”
桑榆心知沈之奕生性谨慎,虽心善,但也不是不顾后果的鲁莽之人,在她洗漱的这段时间,想必已派人去太医署打探清楚了。
于是坦然道:“臣女求太子殿下救臣女一命,事出有因,且说来话长。”
“臣女的叔叔,管悟太医,性格古怪,脾气暴躁,对臣女非打即骂。”
“自上次殿下昏迷一事后,管太医更加看不惯臣女,嫌臣女碍事。”
“今日也是如此,臣女不慎将一篮药材打翻在地,管太医借题发挥,拿出鞭子,扬言要鞭笞臣女。”
“臣女委实是走投无路,才冒死前来东宫,求殿下救臣女一命,留臣女在东宫。”
“臣女无才无能,惟愿以微末之躯,为殿下驱使,生当陨首,死当结草。”
句句都是真话,也句句戳到了沈之奕的痛处。
他幼年孤苦,与母亲相依为命,宫中人捉弄他,欺负他,甚至对他拳打脚踢,根本没把他当人看。
桑榆深知这一点,于是叙述中,每一句都能引起沈之奕的共鸣,也更激起他的怜惜。
沈之奕嘴角紧抿,展现出一种隐忍的姿态,久久不语,眸光纠结。
他沉默许久,终于一叹:“既然如此,你就留下来吧。太医署那边,我会差人处理的。”
“多谢太子殿下。”
桑榆知道,她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