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儿,你来娘屋里。”
钱康不情愿地收回迈出去的腿,蔫头耷脑地走到她娘身边嘀咕道:“又要给我讲那些啊?”
钱夫人拉起钱康的手,将下人遣出院子,进屋关上房门,才拉着钱康坐到床沿上。又从柜子里找出一叠包袱,交到钱康手中。
“康儿,娘知道你听多了嫌烦。”
钱康的手从包袱的褶皱里伸进去,随手揪出一个比手掌略宽的厚实布条,蹙眉抱怨道:“哎呀,我都知道了娘,你都说了八百遍了。”
钱夫人轻拍钱康的手,将她手中的布条接过来,问道:“这个怎么用,你心里可清楚了?”
“清楚清楚,清楚得很,不就是来月信用的东西吗,你都说多少次了。”
钱夫人叹气道:“将你当儿子养,是我们对不住你。你如今也大了,别老跟那些小子混在一处,省得被发现不是男儿。多跟姑娘家处一处,姑娘家顾及礼仪,不会越矩。只要你注意着些,就不会被发现。”
钱康朝后栽倒在床上,哼唧道:“说得倒是简单,我哪里有熟识的姑娘。那一个个裹着小脚的姑娘们,哪里会跟我玩到一处?”
钱夫人又叹口气,将包袱重新包好:“唉,慢慢来吧。你若是日后有了心仪的男子,一定要告诉娘,娘总不能由着你爹用这劳什子的由头,耽误你一生的幸福。”
钱康晃着脚,一下一下踢在床柱上,语气淡淡地问道:“那要是我心仪女子呢?”
钱夫人收拾的手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若是心仪女子,娘去提亲,给你娶回来。”
钱康咻地坐起来,瞪大眼睛,一脸惊讶:“合着我怎么都行呗?”
钱夫人一脸慈爱地说道:“只要我儿高兴,怎么都行。若是真喜欢女子,日后娶回来,时日久了过继个孩子也成,借个种也成,都随你们。只要给咱们钱家留个后就成。”
钱康眼珠转了转,嘿嘿一乐,说道:“借种好,借金哥的,个子高力气大,最重要的是听我话,嘿嘿。等孩子养大了,我指哪他打哪,爽!”
钱夫人将包袱砸到钱康怀里,斥道:“你那是养狗还是养孩子?”
钱康拿起包袱起身要走,身后钱夫人将她喊住:“拿回去藏好了,有不懂的再来问娘。身子若是有不适,一定要告诉娘。”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钱康不耐烦地提着包袱晃晃悠悠回了自己的小院。
钱康的屋子里有一间暗室,是她看话本入迷的时候,磨着她爹给她建出来的。里面放着她各式各样的宝贝。钱康将暗室打开,随后将包袱往里一丢,关上暗室门。胳膊支着脑袋躺到床上,想她娘说的话。
自小就告诉她她是男儿,以男子的身份活了十三年,突然又要让她认清自己是女子,这冲击太大了。她分不出自己与男子有何不同,除了身体是女子,她哪哪都是男子。她以男子的身份活得惬意活得洒脱,这没什么不好的,她一点点一丝丝都不想改变。
钱康无法想象,若是她以女子身份被养大。四岁就把脚裹废了,不能快跑不能跳。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学学女红学学管家,不能接触外男,顶天了请个夫子学些琴棋书画……这TM活着有什么意思。
她庆幸她老爹将她当儿子养,甚至庆幸她爹就她这一个孩子。
‘啪!’
窗棂处的细小声响打断了她的瞎想。
钱康快速从床上跳下,将脑袋从窗棂处探出。只见金忠趴在墙头,手中捏着一把石子正准备接着扔。
见钱康探头,金忠丢了石头,冲她勾勾手。
钱康没什么精神头,丧头耷脑地说道:“去不了,一会儿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他们两个都出不来,你要去找谁玩?”
钱康眉头蹙紧,颇不耐烦地瞪着金忠说道:“我就不能有正事啊?”
“我爹一会儿要带我去金鹏山庄。”
“去干什么?”
“宋盟主说要谢谢我救了杨健,摆了宴席请我爹和我过去。”
“靠,怎么不请我?”
“就是寻个由头家大人聚聚加深交情而已,慎言前日不是才送了谢礼过来吗?”
“既然是大人之间的交往,那你也别去了。”
钱康懒得再说,翻了个白眼,把头缩回去,将窗棂合上。
金忠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慎言不是让咱们别声张这事,担心杨健爹娘知道吗?我今日出门还就赶巧碰见杨健他娘了,你想不想去看看?”
钱康不为所动。
金忠的声音不急不缓:“那几个打人的,我也摸清都是谁了。你说巧不巧,那几个人就住在他家附近。”
“我艹”钱康啪一下把门打开,喊道:“老子要去打死他们几个王八羔子!”
金忠笑眯眯地冲钱康招招手,钱康后退几步,猛地往墙上一窜,金忠拽住她一只手,将她拉过了墙头。
钱康气哼哼地骂道:“几个王八羔子,敢在老子的地盘上往死里揍人,简直没把老子放在眼里,没把咱们并州四侠放在眼里!走,牵上你家狗,咱们放狗咬死他们。”
金忠看起来心情不错,拉着钱康跳到地上,笑眯眯地答应:“好。”
钱康拒绝了金忠坐马车的提议,非要牵着狗走着去。两人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将将走到杨康家所在的村子。
钱康整张脸都累成了猪肝红,两只大狗也累得直哈哈,大舌头耷拉在嘴侧,口水顺着舌尖嗒嗒直往下掉。
金忠倒是面色如常,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茅屋说道:“那里就是杨健的家。”
“哈?”钱康张大嘴巴眯起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他家住这种房子?”
金忠点头。
“不是……”钱康看看茅屋看看金忠,反复几次,疑惑道:“他家不是受宋盟主庇护吗?就住这种地方?金鹏山庄拨个小子儿,也够他家盖个瓦房吧?”
“气节。”
“什么?”钱康正待发问,就见金忠冲她使了个眼色,她转回头,就见有一老妇人从茅屋走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特别大的洗衣盆。
钱